在感情中,南风总是那么自私,一如她做“江寒”和“宋易安”的时候那样,或许之前的无数个轮回,她也是那么自私,坦然地接受西洲全部的爱。在这场爱里,西洲总是付出的比南风多,但南风依然觉得不够。她希望在这段感情的尽头,首先离开的是她而不是西洲。
西洲曾经坐在自己给自己堆砌的坟墓前面,告诉南风,不要留下他一个人。那时候,南风或许不能完全理解这句话的分量,此时此刻她才明白。
首先离开的人怎么能是西洲呢?那么从今往后,她该如何一个人度过漫长的岁月呢?
她是失去过西洲的,在第一次遇见麻兀的那个义庄外面。西洲被麻兀掠走了,南风以为从此再也见不到西洲了。
那时候,她觉得痛苦,因为无论作为赫连衣还是西洲,他带给她的温暖太多了。她舍不得。
如今,他们之间又多了许多故事,多了许多“苏淮婴”代替西洲送来的温柔。美好太浓厚,就会让人更加沉迷,更加不敢失去。
可终有失去的那一天。失去的时候,美好就会变成恶意,十倍百倍的恶意。
看见西洲悄无声息地躺在冰冷的地面上,南风便深刻地感受到了这种恶意。
南风不知道,西洲在之前多少轮回中带给了她多少温暖,这许多温暖中,又夹杂着他多少付出,这许多付出中又流淌着他多少心血,这许多心血中又将一个怎样冷血无情的南风变成了一个活生生的、对生活充满希望最终又走向绝望的人。
南风小心地触摸西洲手上的锁魂钉,沿着手腕、手臂,逐渐触摸到西洲早已不再起伏的胸膛上,那胸膛上有个明显的窟窿,沾染着身上的衣服潮湿粘稠。南风不敢多作停留,她慢慢往上摸索,摸索西洲的脖颈,摸索他瘦得只剩下骨头的脸颊。
南风的颧骨有点高。
无论是苏淮婴还是赫连衣,都是玉树临风的翩翩公子,简直应了那句“陌上谁家年少,足fēng_liú”的诗句,脸上线条整齐匀称,给人一种贵不可言的神采。但西洲,他颧骨很高。
会看面相的人都说,颧骨高的人福薄。
受尽了欺骗和屈辱,遍尝了病痛的折磨,每一次得到都预示着很快失去。这样的人,当然福薄。
可南风还是那句话,凭什么!
他做错了什么?凭什么要接受这样的命运?老天爷是个瞎子吗?!
终于,南风捧着西洲的脸,泪如泉涌。
偏偏西洲连让南风凭尸而哭的机会都不给她,好像专门惩罚她一遍遍地不给他机会、允许他与她厮守在一起一样。抱着西洲尸体的南风,感觉手上的血水越来越多,大有滔滔不绝的迹象。
怎么回事?
哦,是了。当初在义庄外的树林里,素尘对找不到西洲尸首的南风说,在世间羁绊了太久的恶灵,在临死之前,会让陪伴自己的最后一具尸体做陪葬,化成一滩血水。
西洲现在,就在印证素尘所言非虚。
“不!不能走!西洲……”南风终于嚎啕起来。
西洲好似能听见南风的恳求,周身散起微弱的怨气。那怨气没有一点侵略性,只是绕着南风和西洲,聚了又散,散了又聚。像是回应,又像是惜别。
南风以为有了希望,忽然兴奋起来。她再接再厉,紧紧拉着西洲的手,说:“不要走,西洲,我不能一个人留在世上!求你,再撑一下!”
然后她将自己无限渴求的眼神,投望到苍泓真人身上去,一边哭一边期期艾艾地恳求:“真人,苍泓真人,求您发发慈悲,救救他吧!从此之后我离素尘远远的……对……我滚到天边去,滚到荒无人烟的小岛上去,再也不会出现在他面前!求你,真人!”
几生几世,南风都没有如此低三下四地恳求过别人,像一条断了腿的、即将饿死的流浪狗,在恳求一个早已腐烂的馒头。
许是因为南风哭得太凄惨,苍泓真人叹息了一声,甩了甩拂尘。他的语气明明比之前软了很多,但听在南风的耳朵里,怎么也觉得尖锐如针:“素尘与你的缘分极深,就算你不想,你们也注定会见面的。不归境与你和西洲的关系,也不是简单几句话能说清楚的。但是这些都是天机,我不能告诉你。我只能说,西洲的命运不是你我能够决定的,他的这副四处漏风的皮囊,是注定保不了的。”
“保不住?没关系,我可以……”南风才不在乎什么“缘分”和“关系”,她只想为西洲争取一次活下去的机会。皮囊坏了可以再找一副,南风有自知之明,她不是善人,她自私得很。
但苍泓真人用一个安抚的手势打断了她的话。他说:“他现在面临的最大问题不是皮囊,而是灵魂。你应该看到了,他的身上氤氲着怨气,说明灵魂早已被污染。这样的灵魂,是不能步入轮回的,只能永困阿鼻地狱,受尽地狱酷刑。”
“什么?!”
苍泓真人没有在意南风的质疑,他自顾自地解释说:“如果你真的为他好,就帮他洗净灵魂,放他好生轮回。”
“不!他还有锁魂钉,他还有活下去的希望!”南风瞪大了眼睛说,“灵魂污染了又怎么样,还是我的西洲啊!只要他还留在我身边,他就是成了鬼、成了魔,我也愿意和他在一起!”
“但是他做不到了。他的生命已经终止,任是谁也不能挽回。”苍泓真人一边说着,一边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精巧的透明的瓶子,“不只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