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不速之客表现的很紧张,脸上微微有汗,说:“我以为我们当中任何一个人挣脱出来就没事了,可是,或许,我想错了……”
宋易安不知道他又在发什么疯,说一些让人理解不了的话。
那人又说:“你的复仇计划,我大概是明白的,我不能改变。不过我要请求你,不要……”
不要什么?他好像非常为难,想说又不能说。
自我斗争了一会儿,他说:“别人我不管了,与我没有多大的干系,今天进京的女将军,你能不能……能不能……”
宋易安看他说话,比自己十年不说话还要憋得慌。
“能不能不要伤害她?”
宋易安惊异地看着那个人,一方面她与周眉语的关系被这个人发觉,她非常担忧;另一方面,他竟然让她不要伤害周眉语,郑重其事,一点都不像开玩笑。
她的朋友、战友、同仇敌忾的伙伴,她怎么可能伤害?
那人好像忍着很大的痛苦,说:“不要把她置于危险的境地,也千万不要杀她。”
虽心中忐忑又莫名其妙,宋易安还是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那人还想说什么,却听到了姬姝的脚步声,丢下不甘和企盼的眼神,他朝门口的方向一闪,竟消失了。
今天晚上,这个人又来了。他的身形还是那样挺拔,模样也不见什么变化,仿佛十年的光阴,对于他来说不过是弹指一挥罢了。
相较于以前,宋易安在识别出来者的时候,显得淡定许多。她拿出一个粗糙的茶碗来,放到那人面前,倒了一杯已经凉了的茶水。
那人很嫌弃地看了一眼,说:“这么脏的茶碗,也好意思招待客人?”
爱喝不喝!宋易安才懒得跟一个疯子拌嘴呢,而更何况,她不能说话。
宋易安将送出去的茶碗又拿了回来,用审视的眼光看着对面的人。
那人说:“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你不用管我是谁。你的过去我都知道,你的将来……我也能猜出来。我不会干预你的任何决定,当然,也不会干预别人。”
不干预?当初慌张地跑来让宋易安不要伤害周眉语的人是谁?
宋易安不想知道,面前的这个人和周眉语有什么渊源,只要这个人无碍大局,随他是疯子、傻子还是鬼怪妖魔,都没有关系。
那人已经习惯宋易安不说话,自顾自地说:“如果,我只说如果啊,如果给你一个脱离苦海、羽化成仙的机会,你想不想要?”
果然是疯子,还想着成仙?
“问你话呢!”那人催促道。
宋易安摇头。
“不想?为什么?”
宋易安:“……”
那人有些急躁,说:“别装了,我知道你会说话。我要是想害你,你能活到现在?”
说的也是。宋易安抿了抿嘴,说:“我还有未竟的事。”
“复仇?”
“嗯。”
“完成之后呢?”
“不想。”
“为什么?”
宋易安一眼不眨地盯着这个神秘又神经的男人,说:“无论事情成还是不成,我都活不了,哪里还能成仙呢?你以后不要来了,不要给我任何幻想。我不喜欢幻想。”
那人微微错愕,忽然自嘲地笑笑,说:“你啊,运气委实太差了。反正我也救不了你,跟你说这么多废话做什么?”他站起来,抖了抖身上不存在的尘土,叹口气,说:“我不会再来了,告辞。”
“等等!”宋易安在那人快要消失的时候叫住了他。
“还有事?”那人问。
宋易安站起来,借着幽微的灯光看着他的脸,说:“你曾让我不要伤害周眉语,那如果有一天,我无能为力了,你能替我救她吗?”
那人似乎有些落寞,原本放在宋易安身上的眼神也飘忽不定了。他说:“如果真到了那一天,我会竭尽全力的。”
那人转眼消失在夜色里,可宋易安忐忑的情绪,却越来越强烈了。
几天之后,在一位储君和一位亲王被罚禁足、陛下病势沉重的时候,新晋的赵王殿下宋易安大婚。
两位家世显赫的女子同时被迎入赵王府为妃,乃是风光又新奇的事,但因为宋易安的尴尬身份和乱糟糟的朝局,谁也不敢擅自行动,免得站错了队,露错了头。
所以,赵王府除了两支送亲的队伍,没有一位赶来祝贺的亲朋好友、达官贵人,只有围在门口看热闹的百姓。
两顶花轿同时到达,两位新娘从花轿上下来。为周眉语送亲的是江夏王府上第一虎将卫将军;为薛瓶儿送亲的是她的哥哥薛迅。一文一武,气势堂堂。
新娘子也颇惹人眼。她们进退有度,礼让恭敬,让把这里围的水泄不通的百姓敬佩的同时,也感叹宋易安运气真好。
早早候在门口的宋易安一手领着一位夫人,在众人的歆羡下,一步一步走到正堂去。高喊着吉祥话的司仪快要把嗓子扯出来了,连宋易安都不得不佩服他敬业。
正堂上端坐着的是姬恒。十多年了,姬恒从未像今日那么高兴,苍白的胡须因为口中跳动的气流而翻腾,脸上的纹路也深了几分。他虽知道一切都是虚幻泡影,都是宋易安辛苦布局中的小小一环,但他难得任性了一次,任性地把这场算计当成真正的喜事。
被安排坐在正堂上接受宋易安的跪拜,原本姬恒是不同意的,但经不住宋易安和姬姝轮番劝说。他事后觉得也妥当,就当代替周朝的天子,见证宋易安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