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昨天早晨到今天早晨,短短一天的时间,赫连衣在宋易安的身上,发现了太多超乎他想象的东西。
狡黠,敏锐,隐忍,狠辣。能在仇敌面前装的若无其事,能在对手面前更加凶狠果决,能拼了自己的性命去取得敌人的性命,能联合所有可以联合的力量去斗争。
到底是怎样的磨难,才能把一个人塑造的这么薄情寡义;到底是怎样的经历,才能让一个柔弱的女子变得坚不可摧?
赫连衣不喜欢这样的女子,却深深地为这样的人折服。他也不想沾染任何阴谋算计,却心甘情愿地成为了宋易安手中最锋利的一把刀。
心烦意乱,这是作为一个从富贵窝里长大的清贵少爷从来没有过的情绪。曾经父亲传授过的几乎所有的平心静气的方法,此时都失了效用,焦躁的情绪泛滥着,充斥着他的精神。
门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惹得赫连衣更是烦躁。他没好气地说:“卓尔,你这奴才,想成仙找你家少爷,我还想好好活着呢!”
在外面使劲敲门的确实是卓尔,不过卓尔过来不是为了甄昱卿的驱邪法事。卓尔说:“表少爷,姑老爷派人送来了家书,您要现在看吗?”
赫连衣从床榻上翻身下来,三魂六魄一下子回归本位,急匆匆地去开门。秋闱过了之后,赫连衣就来了京城,住到了舅舅的府上,小半年没有回家,也很久没有收到家书了。虽不是“烽火连三月”,但依然“家书抵万金”。
赫连衣打开门,扯过卓尔手里的信件,用脚把门“咣当”一声关上,一个纵身跳到床榻上,让床榻发出尖锐的抗议声。动作一气呵成,把卓尔吓了一哆嗦。
赫连闵写给儿子的家书,不过是唠叨几句学业不可放松、为官要勤勉廉洁之类的话,末尾提到,近来夔州和周围的郡县雨水多,怕会生一场涝灾,他已经上章于陛下。赫连闵让儿子照顾好自己,不要想家。
怎么能不想家呢?父亲早年因为战乱,举家流离,腿上受了剑伤,落下病根,阴雨天就会疼痛;母亲自从唯一的女儿早夭,生了一场大病,这么多年,郁郁寡欢。赫连衣越想越难过,干脆从床榻上坐起来,一拍大腿,说:“回家!”
原本进士科考试之后,榜上有名的学子们是有探亲假的,但舅舅说,早些到翰林院任职,于人于己都是好事。于是赫连衣浪费了那次宝贵的回家机会。
现在他接连升职,备受瞩目,若是不急流勇退,怕会招来一些麻烦,不如去请个假,明日启程回家。
这样想着,他迈着大步跨出门,去找舅舅请示。
甄绮源马上就同意了赫连衣的想法。他的考虑与赫连衣别无二致,也建议隐藏自己一段时间,在他看来,赫连衣与宋易安走的太近,是很危险的行为。
得到了舅舅的同意,赫连衣高兴极了,半刻也不停歇,直接去刑部和吏部告假去了。
赫连衣刚露了个大脸,虽是新到任的刑部员外郎,但因着他目前的势头和父亲、舅舅的身份,也没有什么人敢难为他,一系列的告假流程虽麻烦,好歹顺利。
走完了流程,已经到了傍晚时分,偏生暑气半点不消退,让鸟啊虫啊折腾的癫狂。
街上新洒了水,湿乎乎的,混了泥土的香气。原本正该人少的时候,今天却有点反常,路上有许多骑着战马的士兵,三三两两地往城外跑。军队里每一种编制有不同的服饰配置,赫连衣早就摸透了,一眼就认出,这是江夏王府的兵,准确的说,这是周眉语带的兵。
赵王府上又发生什么事了吗?
世上若是有个比惨大会,宋易安应该能排前三名吧。
转眼回到甄府,赫连衣看到了在门口等他的卓尔,问:“我来的路上,看见赵王府周将军的骑兵接二连三地出城去了,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卓尔一边请赫连衣入府,一边说:“小人给表少爷准备好了凉茶败败火——听说赵王府的薛王妃昨晚在大龙云寺遇到了刺客,周将军派人护她回来。”
“遇到了刺客?伤亡如何?”
卓尔听八卦的本事随了甄昱卿,且能准确地复述下来,不做说书人实在可惜了这么灵活的一张嘴。只听他说:“薛王妃并无大碍,应该只是受了惊吓,赵王已经派人去薛家安抚了薛大人。听说大龙云寺有几位香客无辜受到牵连,怕是需要不少赔偿;周将军安排保护薛王妃的护卫们两个被杀、两个重伤,其中有个重伤的,叫李姜楠,以前好像在朝廷里做过大官呢。”
竟有这样的事。
赵王得罪了太子和齐王,现在这两个人要伺机报复,自然来势汹汹,不知道她能不能应对的了。
哎,管她呢。明天一早启程,今晚得好好准备行李盘缠。
赵王府里,人员调动频繁。周眉语刚从薛府回来,正在抽调军士。宋易安安静地等着,眼前的一窝蚂蚁在搬运饭粒。
宋易安猜到宋元吉和宋元德会报复她,但她低估了他们的实力。不管刺客是谁派来的,都显示了这两位得宠的皇子深厚的家底。
这些刺客的行动实在太迅速了,他们对整个大龙云寺了如指掌,且出手狠辣。若不是忠武卫尚未完全撤离,与周眉语留下的士兵配合默契,薛瓶儿怕是要身首异处了。薛瓶儿若是死了,薛璧贺不会善罢甘休。他没有证据质问宋元吉和宋元德,必定要向宋易安讨说法。
宋易安尚不能确定,行凶的到底是谁,但她绝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