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悠悠趴在车窗上,静静地看着裴融。
裴融站在马旁,没什么表情地看着街面,似乎是在看热闹,也似乎什么都没看,安安静静的,挺拔磊落。
檀悠悠觉得他似乎有些难过,这种难过虽未溢于言表,但确确实实让她感觉到了。
她想起那个精致的水晶砚屏,想起裴融当时的神情和语气,觉得裴融应该是很在意宫车里的那个人。至少曾经很在意。
那么宫车里的那个人呢?又是什么感受?
檀悠悠抬眼望去,对面那辆宫车的帘子已经放了下来,遮挡得严严实实。可是又有穿着华丽的侍从赶了过来,立在裴融面前躬身行礼,笑道:“给向光公子请安!我家殿下远远瞧着像是您,让小的过来瞅瞅,说,若是,就请您往家里去呢。”
裴融平静地道:“有劳白公公走这一趟。殿下这是才从学士府回来?”
“公子客气。殿下正是从学士府回来。”那位白公公笑着看了檀悠悠这边一眼,说道:“您这是带着家眷要去哪里?”
“拜访亲友,正要归家。”裴融回身和檀悠悠说道:“我过去打声招呼,很快就回。”
檀悠悠温柔娴雅地道:“好的,夫君。”
等到裴融离去,檀悠悠问孟嬷嬷:“嬷嬷,刚才这位白公公是内侍吗?他称呼外子为向光公子,是因为外子未册封无品级?”
孟嬷嬷赞许地道:“正是。二皇子虽未封王,但已开衙建府,得封亲王是迟早的事。这位小白公公是打小跟着他的,是他身边第一亲近红人。公子之所以被如此称呼,除了未曾册封无品级之外,还因为他在京中颇有才名,人一提向光公子,就都知道是他。”
檀悠悠笑道:“我不知道他是名人。”
裴融日常做事小心谨慎又低调,怕的就是引起宫中注意。这样的人,怎会成为京中有名的才子?这不是自己找事儿吗?
若说当时年少轻狂不懂事,杨家舅舅和王大学士却是老道的,怎么也该提点着他。那就只剩下一个可能,有心人故意为之,想要让安乐侯府再无立锥之地。
檀悠悠越想越复杂,越想越可怕,觉得自己必须和裴融深谈一番才行。
孟嬷嬷提醒她:“公子回来了。”
接着裴融走到车前低声道:“二皇子邀请我们去皇子府做客,推辞不得,你……”
檀悠悠颇意外:“真要去?二皇子夫妇新婚燕尔,皇子府规矩也多,咱们空着两只手去怕是不太好?”
裴融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白内侍在一旁笑道:“少奶奶多虑了,殿下与向光公子既是师兄弟,又是郎舅,亲上加亲,不用那些虚礼。”
看来还真是推不掉,檀悠悠朝白内侍憨厚一笑,乖巧地道:“全凭夫君做主。”
裴融点点头,骑上马命令众人往皇子府去,其间白内侍一直骑着马陪在一旁和他说话,很是亲近的模样。
檀悠悠搞不懂二皇子怎么想的,放着好好的新婚蜜月不过,非得让情敌往面前杵着给自个儿添堵,不是受虐狂就是脑子不清醒。
孟嬷嬷见她沉思不语,少不得宽慰:“少奶奶莫担心,二皇子妃与你们是表亲,且生性温柔宽厚,雅致大方,不会为难您的。皇子府的规矩与寿王府的差不多,您提前练习一下也好。”
生性温柔宽厚,雅致大方。这评价是真的很高,就算刁蛮如杨慕云,对王瑟的评价也很好。
檀悠悠顿生棋逢对手将遇良才之感,只不过是混吃等死的咸鱼,遇到跃上龙门的鲤鱼;懒馋穷、没见识的小庶女,遇上勤雅富、才能出众的白富美。
到底谁能胜出?谁会败走?古板迂腐如裴校长,究竟是会向着情深缘浅的初恋,还是会护着她这个情浅缘深的小娇妻?
檀悠悠摸着下颌,陷入沉思之中。
孟嬷嬷没有纠正她的姿态,而是保持安静到抵达皇子府才提醒:“少奶奶,这就是二皇子府了。”
檀悠悠将车帘掀开一条细缝往外看,果然金碧辉煌,气势磅礴,她和裴融走的也确实是侧门。
进了皇子府裴融就和她分开了,裴融由白内侍陪着往外院去,她的马车则一直驶到二门处才停下。
衣饰华贵的仆妇上来替她打起帘子,放下脚凳,笑吟吟地伸手扶她下车:“融少奶奶请随奴婢先往花厅里喝茶歇气,皇子妃换了衣裳就来。”
檀悠悠大方地扶着仆妇的手下了车,笑道:“有劳。”
仆妇正要引着檀悠悠往里走,就见柳枝扶着孟嬷嬷下了车,于是一怔,试探地道:“请问这位是?”
孟嬷嬷昂首挺胸,不急不缓地正一正发髻上的凤头簪,云淡风轻地笑:“老身姓孟。说来凑巧,与二皇子妃也是有旧的。”
那仆妇立刻笑了起来,上前行了一礼,说道:“真是孟嬷嬷,小的就说哪有这么像的人呢。您如今是在融少奶奶这里高就?”
孟嬷嬷点点头,上前扶住檀悠悠的手,说道:“少奶奶仔细脚下。”
那仆妇见她不愿多话,很识趣地噤了声,低眉垂眼往前引路,可谓毕恭毕敬。
到了花厅门口,仆妇停下笑道:“花厅另有人伺候,奴婢只能领融少奶奶到这里,还请少奶奶见谅。”说着叫了一个小丫头往里传话:“告诉双佩姑娘,客人到了,快些来接。”
檀悠悠拿不准该不该打赏,回眸看向孟嬷嬷。
孟嬷嬷掏出一个红纸包递给仆妇,淡淡地道:“有劳。”
“奴婢来得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