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氏还是第一次与檀如意会面,因对这桩婚事严重不满,一双细长的眼睛宛若带了刺似的,上下挑剔个不停。
檀如意感受到了,心中难过,却不害怕,笑容不改,坦坦荡荡让何氏看个够——檀悠悠曾经说过,心中有鬼的人才会心虚。自己心里没鬼,自是不怕人看。
何氏看到这样的檀如意,心里更生气了。
她原以为经历过退婚事件,檀如意至少也该自卑羞怯一二,还以为能得冯宝山怜惜喜爱,多半很会装娇弱扮可怜。
没想到檀如意竟是这么一副无所畏惧的模样,实在让人喜欢不起来——多半是看不起她这个后婆婆!
何氏勾起唇角淡淡一笑:“早就听闻檀三小姐大名,终于得见。”
语气里满满的讽刺意味。
檀如意微笑着道:“是,与丁家当场退亲的就是我。夫人想必是从那个时候听说我的吧?”
“……”何氏没见过这么直接的闺秀,竟然没能及时跟上趟,默了片刻才挤出一个笑:“当初为什么会和丁家退亲呢?”
檀如意答得滴水不漏:“因为误会。”
“什么误会?”何氏眼看周围的贵妇都在竖着耳朵听,有意继续追究,叫檀如意下不了台,好叫檀家知难而退。
檀如意心中鬼火冒得快有三丈那么高,只恨不得如同檀悠悠打蛇一样抓住何氏的头,来回使劲摔打几千下才好。
然而想到冯宝山,再看看何氏闪着毒光的眼睛,硬生生把这口怒气变成了斗志。
于是学着檀悠悠的模样,仰天长叹一声,忧伤地道:“还望夫人见谅,君子断交不出恶言。即便夫人会因此生我的气,我也不想说任何不好听的话,这才是为人的根本。”
小郭夫人喝一口蒲桃酒,微笑着揽过檀如意的肩头,笑道:“正是这个道理。檀三小姐很懂得做人,厚道,实在!”
“……”何氏很生气,这意思就是她不会做人,她不厚道,她不实在了嘛。
小郭夫人见她僵着脸不说话,就递一杯酒过去,笑道:“哎呀呀,看我,喝多几口啥都不知道了,一不小心就得罪了夫人。来,我敬你一杯,向你赔罪!”
众贵妇闻言,统统朝着何氏看了过来,目光自是不善的。
何氏心肝儿顿时一颤,得罪谁也不好得罪首辅夫人啊,于是赶紧接了酒杯,双手扶着,谄媚笑着要敬小郭夫人:“夫人说笑了,我哪有那么小气,没得罪。”
小郭夫人认真地道:“真没得罪?”
“没有没有……”何氏比小郭夫人更认真。
“那就对了!”小郭夫人用力碰了一下何氏的杯子,笑道:“你也觉着檀三小姐很不错,对吧?”
“呵呵……”何氏实在是没办法说出这违心之语,犹豫着犹豫着,小郭夫人叹道:“你果然生气了。”
“没有!檀三小姐很好,是真的很好!”何氏被逼无奈,只好委屈了自个儿。
“嗯,有眼光!”小郭夫人拍拍何氏的肩,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和檀如意道:“瞧,忠毅伯夫人也是这么看待你的。要是她说了假话,你来告诉我,我再给她赔礼。”
言罢,笑嘻嘻地走了。
何氏“唰”的把脸沉下来,板着脸和檀如意道:“三小姐,这边太吵,烦劳你寻个地方,咱们说说话。”
檀如意晓得她不甘心,却不想退缩,勇敢地接招:“花厅吧,那边没什么客人。”
“烦劳你引路。”何氏假装自己很讲礼貌,嫌弃地把手里的琉璃杯放在案几上,再顺便轻蔑地瞅瞅那些“放浪形骸”的贵夫人们,低声道:“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德容言功都不要了!”
“???”檀如意震惊了,小声问道:“您是指在座的各位夫人吗?”
“是啊。”何氏挑衅地抬起下颌,乜斜着檀如意道:“你看看她们,好酒贪杯,嬉笑放浪,钗横发乱,像什么样子!你不会也和她们一样吧?”
檀如意深吸一口气,义正词严地道:“夫人,我倒是想要和她们一样自在,只是我年纪尚轻,一无所有,做不到这样天真自在。”
何氏皱起眉头,严厉地呵斥道:“你的意思,是我说错了?”
檀如意勇敢地直视着她,铿锵有力:“我觉着夫人不该这样乱说她们。都是彼此亲近信得过的闺中密友,在场亦也无男人、外人,谁还没个脱了鞋子吹凉风的时候呢?说笑喝酒,并不代表品行不好。夫人武断了!”
“你敢忤逆长辈!”何氏勃然大怒,果然!这檀三就是看不起她这个后婆婆!最起码的尊重都没有!谁家相看的小姑娘见着未来婆婆不是唯唯诺诺?
“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檀如意犟着脖子,脸上的不耐烦明显得很,只差把白眼翻到天上去了:“此外,我也是为了夫人您好,这样口无遮拦的乱说话,会闯祸的。”
“你,你……”何氏被气得浑身发抖,她竟然拿捏不住这么个小姑娘!
她的亲信婆子适时出手,尖声尖气地道:“哎呀,檀三小姐,您这就不对了啊。哪有您这样不敬重长辈,不把长辈当回事的?现在的世情老奴是不懂了,想当初啊,老奴对着长辈们,只有唯唯诺诺应好的,哪敢还嘴啊?更别说像是这样,长辈说一句,立刻还十句的。”
“我好意提醒夫人,如何是不敬呢?”檀如意恶狠狠地瞪着这婆子,冷声道:“恕我直言,京中的规矩我也是不太懂,想当初在家时,家中下人无故不得插嘴,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