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慎初回府之后,派人请来穆先生,两人在书房关起门商议了很久。陈哲尔怕儿子上朝后宋良韵在家中无所事事,便带着她一起处理家务,国公府的人口虽然简单,但丫鬟仆从众多,各处庄子、铺子的收益,府中各项采买支出、人情份往,都用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记在账本上,看得宋良韵头昏脑胀。
眼见着她的头就要磕在书桌上,陈哲尔抽回了她手中的账本,“韵韵,虽然娘可以帮你,但不能帮你一辈子,府里这摊事早晚还是要交到你手里的。”
宋良韵努力睁了睁眼睛,坐直了身体,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婆婆一眼“娘,不是我要偷懒,这个账本,我实在……”不是她算数差,是她不会用算盘,而且还要把中文数字切换成阿拉伯数字才能看明白,这不是为难她么?“娘,我能用自己的方式抄写一份么?说不准看得还快些。”
陈哲尔本也不想难为她,“你拿去慢慢看,有不懂的地方问我,下半晌娘带你去咱们的库房看看。”看到宋良韵听到库房立刻睁大了眼睛,她索性站起身,“也别等下半晌了,咱们现在就去吧!”
总说三代以上才能出贵族,国公府就是真正的贵族,钟鸣鼎食之家,发展几代下来,积累了惊人的财富,历代帝王的赏赐、各种征战的战利品、庄子铺子的收益等,林林总总体现在库房里,夜明珠、辟寒金、游仙枕、冰蚕丝、火浣布、耀光绫……千年的人参灵芝、成人高的珊瑚树、张萱和周昉的《唐宫仕女图》……各种天灵地宝,琳琅满目,看得宋良韵频频惊叹,她第一次觉得不光脑子不够使,眼睛也不够使。
婆媳两人的国公府库房一日游让宋良韵久久不能回神,她捏了捏暗九的胳膊“九啊,财不露白,越是有钱越得低调啊!”怪不得国公府培养了那么多暗卫,否则光这个库房,一般人都守不住。
陈哲尔倒是没有笑话她,有些东西,别说以宋家的家世见不到,她自己作为西南大族出身的人在嫁入赵家之前也不曾见过,“都是老祖宗们留下来的,就算初哥儿这辈子什么都不做,咱们府里也能照样过好日子,所以呀,我是不想让他去博什么前程。”
“不去,不去!”宋良韵赞同的一边点头,一边摆手,开玩笑,又有钱又有地位,还奋斗个毛线吗?就说赵慎初这次去北境吧,九死一生,回来什么也没捞到,有什么意思呢?早知会这样,当初她就该拦着他,谁爱去谁去!
她内心里生出一股冲动,若是赵慎初在旁边,她一定会对他说:初哥哥,来呀,咱们一起混吃等死呀!谁能想到,一不小心嫁了个隐形富豪呢?
两眼冒光的宋良韵看着国公府哪里都可爱,这才想起来,自己的嫁妆还没怎么好好理过呢!一百零八抬的嫁妆,虽然比不上国公府,但也够她吃喝一辈子了,忍不住喜笑颜开,“真好!爹娘对我好,祖母和娘对我也好,我觉得我超有福气的!”
“嗯,你确实是个有福气的!”至少要比我有福气!后面一句陈哲尔在心里默默地说道,夫妻本是一体,宋良韵有福气,就代表着她儿子也有福气,有什么比孩子幸福跟令人开心呢?她一边慢慢地走着,一边回想当年。
刚嫁入国公府的时候,婆婆不喜她,自然不肯让她管家,她也是个硬骨头,索性只管自己院子里的那摊事,对府中所有的事都不闻不问,哪怕二房那对夫妻对管家之事表现出极大的兴趣,她也只当看热闹,直到赵让带着她去了国公府的库房。
那一天她也像宋良韵这般,面对着库房里的各种宝贝,从好奇到惊艳,恨不得拉着赵让说:让哥,咱们就靠着这对金山银山过日子得了,去他的北境,去他的大虞,去他的天下!可是赵让只让她学习管家之道,守住这惊人的财富,她却拦不住赵让北上的脚步,后来,她实在厌烦上不了台面的赵谅夫妇,便偷偷跑到北境去找他,此后,他们夫妻二人携手同行了十数载。
都过去了,她到底是个没有福气的人,守住了诺大的财富,却守不住自己的爱人,一朝不慎,天人永隔。现在的她不想再失去儿子了,宁愿用这库房去换儿子一生平安。
受到刺激的宋良韵回到存戒堂后,难得没有歪在床上看画本子,她拿着账本,慢慢地摘抄了起来,遇到数字的地方全部用阿拉伯数字代替,瞬时觉得账本可爱了起来,抄得不亦乐乎,完全没注意到赵慎初进门,反而自言自语,“这才是我熟悉的打开方式啊!”
赵慎初轻手轻脚地走到她身后,看着她边写边算,特别是些奇怪的字符,“这是什么?”指着其中一个数字问道。“这是8,大哥,你不会连8都不认识吧?”宋良韵说完,回头看了赵慎初一眼,又看了看房中的摆设,突然发觉“你真的不认识8,对吧?”
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妈哟,会不会被当成怪物?还是孤魂野鬼?会不会被人泼黑狗血!不要啊,我宋良韵打死不要经历那狗血的人生!“夫君,这是我自创的数字哈,自创!你看这样的好处就在于,除了我自己,谁都看不懂,就算有人偷了咱们家的账本也没用,对不对?”关键是,谁来家里偷账本呢?
“韵韵真的令为夫大开眼界呢!”赵慎初从桌上拿起宋良韵摘抄的“账本”,虽然那字迹惨不忍睹,但是账目清晰、简单明了,想不到看着傻乎乎的宋良韵还有这等本事,笑着说“哎呀,娶了个宝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