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老太君欲哭无泪,宋吴氏这是为儿子物色了个什么样的媳妇儿?面容倒是娇美、琴棋书画也样样精通,可是不事生产、不通庶务,每日只知吟风弄月,调琴焚香。若是让她凡事都去问吴氏,何必要夺吴氏的权?“老大家的,你若真的不懂,就拿来问我!”
宋应氏怯怯地答应下来,福了福身走了。
“母亲,是儿子不孝,不但没能让您享清福,还要您一把年纪出来主持中馈,儿羞愧啊!”宋竞舟跪下来哭丧着脸,痛哭流涕。
宋老太君终是撑不住,歪倒在座椅上,身边的丫鬟上前按肩的按肩、揉腿的揉腿,她耷着眼睛问宋竞舟“行了,说这些有何用?说到底是我当年看走了眼,是我做的孽,让我来还,国公爷可是走了?”
宋竞舟点了点头,眼睛赤红,面如死灰,像是瞬息之间两鬓的白发就多了很多,他也是五十几岁当爷爷的人了,可能再过一两年就要当祖爷爷了,他的老母亲已经七十岁了,这么诺大的一家人,竟然还是要靠他们两个人支撑呢,这是怎样的失败啊?儿孙满堂,后继无人呀!
“带朗哥儿下去休息吧!”宋老太君交代了一句,嬷嬷扶起宋玉朗,带着一步三回头的他走出了正堂。
人都走了,诺大的正堂只剩下母子两人。风轻轻地吹进去,清冷而寂寥。
二房的妾室姨娘们听闻要被发卖出去,闹哄哄地乱成一团,有人撒泼打滚不愿离开,有人偷偷收拾着金银细软准备带走,有人看着自己的孩子伤心垂泪……还有人在趁乱偷偷跑了,去找自己的情郎。
宋增坐在房中唉声叹气,看着悠悠转醒的郑氏气不打一出来,“你说说你,你能干什么?镇不住妾室,管不了孩子,一天到晚就知道哭哭哭!好好的一个家,都被你哭散了!”
宋郑氏这次没有哭,她目光呆滞地盯着床顶上的承尘,过了许久才发出一声悠悠的叹息,“朗哥儿呢,让我去见见朗哥儿。”
“见什么见?还不是你,就知道让他读书、读书!也不知读了些什么书,竟然读成了那副鬼样子!你既然不能管好,就不要管了,自有人能调教好他!我的那些红颜知己都要被发卖了,这下你满意了?”宋增说着心中仍不解气,他想起曾经答应粉黛这几日就把她赎出来的,现在拿什么赎?他自己没有银子,这时也不能跟他娘去要银子,他心思转了转,“唉,也不能都怪你,是我这个当爹的做得不好,我听说朗哥儿这种情况也是病,得找个郎中给他好好看看,你那里还有多少银子?”
宋郑氏听到此言,挣扎着从床上坐起,身边的丫鬟赶忙在她腰后塞了个大靠枕。“相公,你莫要再哄骗我的银子了,我的陪嫁早就换成了这满院的莺莺燕燕,胭姐儿明年就要出嫁了,嫁妆还没有着落,朗哥儿和期哥儿还要读书……”
“闭嘴!”宋增一听没钱,心烦意燥,拿起桌子上的茶杯便向她掷去,听见丫鬟“哎呀,二奶奶!”叫了一声。那杯子正砸在郑氏的脸上,没有砸破,但带着茶叶的茶水顺着她苍白的脸流了下来,恁地狼狈。引起宋增内心一阵厌恶,他哼了一声,“除了哭丧,你还有什么用?”说完起身走了出去。
门外听了许久的宋玉朦悄悄闪开,躲在一旁,待她爹走出房才气呼呼地向房内去,也不管郑氏要不要梳洗换衣,直接开口说“在娘的心里,只有姐姐、哥哥和弟弟,从来都没有我!就连乡下来的那两个丫头吃穿用度都比我好,这也就罢了,哥哥出了这等事情,你让姐姐和我出门怎么见人?姐姐好歹还定下了亲事,我呢?我以后可怎么办?”
郑氏仍由丫鬟给她洗脸、擦面,没有回话。按说出了这种阴私事,家家都要封口,但是当时宋竞舟在气头上,郑氏晕了过去,宋吴氏只顾着保住孙子的性命,竟没人去敲打那些丫鬟婆子小厮仆役,半天不到的时间,宋家就传遍了,连娇养着的小姐们都知道了,待宋老太君想起这出才去封口的时候,宋玉朗的名声已无力挽回了。
“娘,你说话啊!你是不是只知道拈酸吃醋,根本就不管我们这些儿女的死活?你这算是什么亲娘?我看你还不如爹爹的妾室们疼孩子!”宋玉朦说完,跺了跺脚,哭着跑了出去。
郑氏幽幽地问了一句:“是吗?”丫鬟不知她在问什么,不敢回答,只是忙前忙后给她端了一碗药来,“二奶奶,大夫说您这是郁结于心,喝了药,心情舒畅一些就好了”。
郑氏端起药碗,喝了一口,喃喃地说了句“好苦”,眼泪吧嗒一下就掉进了药碗里,身旁的丫鬟心道:果真只知道哭。
慢悠悠地走出知州府的宋良辰,感觉外面的空气似乎都干净了一些。此前,他一直担心嫡祖母会在春闱期间生事,如今她被禁足佛堂,不知是好是坏。恶兽就算被关进了笼子,也是恶兽,一旦被放出来只会更剧烈的反扑,关键是她还有两个心术不正的儿子,宋增的所有精力都放在女人身上,兴不起什么风浪,反倒是那位颇有君子之风的大伯,需要处处提防。
桃溪街的宋家,姐妹两个凑在一起嘀咕着,“姐姐,你们咱们都去了京城的话,奶奶怎么办?总不能丢下她一个人在家啊,要么,带着奶奶一起去京城?”
宋良锦白了她一眼,“奶奶年纪大了,她又不爱出门,你可别折腾她了!再说咱们也不一定能去呢。”自己都不见得能不能去呢,还担心起奶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