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个无能的父亲,眼睁睁地看着儿子被他们杀了也做不了什么、甚至不能给他报仇,想死又没有勇气,只能这样窝囊地活下去……”
老者语调渐渐低沉下去,自嘲地握紧了枯瘦的左臂,他多希望自己也是人们口中的大侠,能只身前往龙潭虎穴、让那帮恶人为自己的儿子偿命,可他只是个老朽的普通渔民罢了。
朱厚煜挠挠侧脸,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才好,在他的帝国内发生这样的惨剧却无人问津、他自认是亏欠了这位老者的,他和他的儿子并没有做错什么,却付出了过于惨痛的代价。
“但老夫起码还有一件能做的事。”
老者突然变得坚定了起来,他混浊的老眼里迸发出炽烈的光,那副枯瘦的身躯里似乎蕴藏着巨大的力量。
“老夫住在这里已经近一年,劝走了上百条误入此处的船只、也算救下了一些人,只要老夫还有一口气在,就一定要与这帮匪徒抗争到底!”
“说得好!”
近处的芦苇丛中突然传出一阵鼓掌声,六条小船上载着十几名精悍水匪、丛水域深处慢悠悠地晃了出来,一个面容清秀的青年男子立在船头、笑嘻嘻地鼓着掌。
“我说最近怎么少了许多闯进来的倒霉鬼,原来是你这个老不死的在从中作梗,知道你害小爷少赚了多少银子吗?”
青年仍旧笑嘻嘻地看着朱厚煜和老者,眼中却流露出危险的光芒。
六条小船呈半月形缓缓朝两人包围过来,水匪们眼中微微露出红芒、微微掂量着手中的利刃,显然是老于厮杀的亡命徒。
老者见状立刻慌了阵脚,拼命把朱厚煜推向水边的芦苇丛。
“后生!钻进芦苇里面拼命往外跑!运气好的话还能逃过一劫,老夫这条命已经不值钱了,留在这里替你拖住他们!快走!”
老者用力推了朱厚煜两把、却发现自己根本推不动这个不甚强壮的后生,朱厚煜不紧不慢地对老者笑了笑,那笑容中带着极罕见的真挚和敬佩。
“老先生,你相信光吗?”
“什么光不光的,你快些走啊!再晚可就来不及了!”
老者都快被朱厚煜急哭了,生死关头、这后生居然一点逃命的意思都没有、还在信口胡诌些什么!
这帮水匪可是杀人不眨眼的狠角色,寻常官兵都奈何不得他们!朱厚煜一个年不过二十的青年罢了,难道还真能胜得过十几名穷凶极恶的水匪吗?
“告诉你个秘密,我其实是当今天子的心腹,天子知道了这里发生的惨剧、特地派我来还百姓一个公道......“
眼看朱厚煜没有走的意思,一双手仍拢在袖子里、笑眯眯地对自己信口胡言,老者颤颤巍巍地握紧了手中的船桨。
他的家人和同乡都死在这帮水匪手中,现在他终于也要被这帮恶人害死了,他绝不会束手待毙的,就算死、也要丛这帮人渣身上啃下两块皮肉!
就是可惜了身边这个后生,人、一身贵气,言谈举止也称得上有理有据,没想到居然脑子有点不好使。
“用不着推脱、你们今天一个都跑不了!你们去那艘船上看看,把值钱的东西都搜集起来,等会就用这艘船装这两个倒霉鬼的尸体!”
青年不屑地瞥了他们一眼,随手指派两个心腹手下去赏善罚恶睡着的那艘船上搜集财物,这种差事总是能给自己留下些油水的,那两名手下领了美差、在同伴羡慕的眼神中喜滋滋地跳到船上钻了进去,其余人冷笑着朝朱厚煜和老者围了过来。
老者挥起船桨就要猛地击在青年头上,青年侧身轻松闪过、就要一脚揣在老者胸口,朱厚煜在后面拉了老者一把,让青年这一脚踹了个空,青年不由惊异地看了他一眼。
“慢着!都先别急!”
青年见朱厚煜站在原地“强装镇定”、不由冷笑一声,挥手示意手下们先不要动手,他最近到镇上听了《水浒传》里浪里白条张顺和船火儿张横的故事、心下佩服得紧,现在正是演练一番的时候。
青年努力回想了一番说书人口中张顺的风采,清清嗓子、狞笑着把手中尖刀架到了朱厚煜的脖子上开了口。
“你二人却是要吃板刀面!却是要吃馄饨!”
朱厚煜哑然失笑,倒也兴致勃勃地陪青年玩了起来。
“家长休要取笑!怎地唤作板刀面、怎地唤做馄饨?”
青年赞赏地看了一眼朱厚煜,这小子很上道嘛,看上去还是个跟他一样的文化人(指听过评书),等会就一刀割了咽喉、让他痛痛快快地去世好了。
“老爷和你耍甚鸟!若还要吃板刀面时,俺有一把泼风快刀......”
“噗哇!”
青年正装模作样地背着船火儿张横的台词,身后突地一声惨叫打断了他,青年恼怒地掏出腰间利刃朝身后吼了一声!
“张五九!你个损鸟、在那做什么妖......”
青年下半句话卡在了喉咙里,一众水匪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景象:唤作张五九的水匪半截身子挂在河边的树上、下半截身子不知所踪;他的同伴被一个瘦高冷酷的黑衣人提在手上,死鱼一般被丢到水里、再没有声响。
“睡得一场好觉!”
赏善笑嘻嘻地拍拍自己满是血污的大手,一脸和善地看向众水匪。
罚恶却不与他们废话,抬手扬起袖子、两枚铜片蓦地丛他的袖口飞出,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在青年身旁的两名水匪头上爆出一团血雾。
青年被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