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珣的院子是西边角落,穿过长廊假山,进了一道门,仿佛就像是从一片繁花锦绣到了一处安静清远之地。
当初良老夫人还在世时,良府的园子便是由她一手布置,现如今即便去了,掌家之权落到了良夫人手中,她并未改变良府的格局,仍旧承袭了良老夫人原先的布置,只余几处细微之处按照她自己的喜好改了改。
良珣现如今算起来是良家官职最高的人,但他在家中不受宠,即便在外如何,回到家中,仍是那个不被重视的良家大公子。
当日良老夫人虽不喜他的出身,但到底是良家唯一的男丁,对他倒不至于十分苛刻。但如今良夫人管家后,多少比以前怠慢了许多。
这些年来,良夫人多年未出,这一代中,只余良珣一个孩子,却也不知为何,因此,即便她再如何不待见良珣,该给他的还是不能少了去。
寒风萧瑟,良珣院子中那棵唯一老树的树叶早就落光了,孤零零立在那里看起来十分清冷,好在廊下还有几盆绿植,无端给院子添了几分活意。
昏垣不是第一次来良珣院子,只是从未在这个时节来过,这般萧条模样,若是出去说这是堂堂良司马的院子,只怕没几个人信的。
前些日子落了雪,这几日雪又在慢慢消融,平白多了几分寒意。
此时良珣一人独自坐在小亭内,他与枯树相对而立,脊背依旧挺立,但背影却格外单薄,看起来孤寂异常。
他面前摆着小炉,炉上煮着酒,氤氲雾气散在空气中,倒别有一番滋味在其中。
“如今沐休已过,你倒好,在此煮酒偷闲。”昏垣缓步上前,脸上带着温润笑意,“不是说染了风寒?”
听见声音,良珣愣了愣,而后便看见昏垣从自己身后缓缓走过来,他连忙起身,准备迎他坐下,只是昏垣说话间,已经到了他面前,毫不客气地坐在他面前,挡住了对面的老树。
见他这般不客气,他反倒失笑地道:“你倒是不客气。”
“与你,便不该拘于礼数。”他微微抬首,笑了笑道,而后又示意了一番桌上:“一人独酌实在没意思,今日我便陪你来个一醉方休。”
他说着,又对身边良珣的小厮道:“再去拿个杯子来。”那小厮听见吩咐,没动,只是拿眼看了看良珣,谁知良珣眉头一皱,不赞同道:“怎地?没听见昏司马的话?”
“是,公子。”
那人离开后,良珣开口与昏垣解释道:“这小厮实在不懂规矩了些,还望子风勿怪。”
闻言,昏垣只是摇摇头,抬眼看了看这座小亭,它设在庭院中间,由此到屋檐下铺了一条碎石路,路两旁没什么东西。
当日他来时,这两旁虽无花,但那青草也被良珣打理的井井有条,从这一点看,也能看出良珣是个十分细致的人。
良珣院子不大,立于庭内,也能将整个院子收入眼中,一间主房,左右两间厢房,一道拱门便能出院门。
良珣为了煮酒方便,并未披披风,此时一阵风吹来,身子不由自主瑟缩了一下,即便动作微小,但昏垣仍是看到了。
他抬眼看了看这天,道:“今日天气并非上佳,何不多穿着?”他说着,伸手招来旁边拿着良珣披风的人。
“快些为你家公子把披风披上。”
有了方才那一幕,那人也不敢怠慢昏垣,快步走过去,将披着无事,但也并未拒绝,笑道:“这才解了披风,如今你一来,倒又披上了。”
说话间,方才去拿酒杯的人也回来了,昏垣亲自动手为二人将酒杯斟满,一股散发着梅花的酒香便扑鼻而来。
二人也不是那等拘泥于礼数之人,举起酒杯敬了对方,而后将弥漫着梅花香气的酒送入口中,刹那间,带有温度的酒便入了腹中,那一瞬,梅酒像是融入了四肢百骸,在这深冬季节暖了全身。
“冬日煮酒,确算得上一桩美事。”一杯入腹,昏垣将酒杯放下,含笑开口,“你倒一贯懂得享受。”
“不过几日未见,你也知道调侃我了。”他摇摇头,失笑,“一人独酌,不过是去去愁绪,何来享受一说?”
一杯酒下肚,二人身子暖了许多,方才的寒意缓缓退去,良珣为他又斟了一杯,方才是他为他斟酒,现在他总算是想起自己才是主人。
二人之间没那么多虚礼,想来是如何舒服如何来,更何况如今是在他院中。
昏垣没问他为何他身子不像染了风寒,却推说自己病了,只是与他将壶中温着的酒分了喝了,没过多久,风又比方才大了几分,二人这才回了屋中。
二人坐定,即便方才喝了不少,却依旧不显醉态,眼神也十分清明,进了屋内,两人将披风脱下挂在一旁,小厮撤走了酒水奉上热茶。
话虽说的是一醉方休,但二人身份却是不许,这也算是许多年来养成的习惯。
两人不知何时会有人寻自己,所以在外饮酒一向握着一个分寸,即要尽了礼数,也要让自己时刻清醒着。
“少主近来可还在忙于盛堂主一事?”
昏垣扶了扶额,如今说起此事,便不自觉有些头疼。良珣略一沉思,接着道:“如今十日过去了,我却还是未猜透少主想做什么。”
当日孟曦与王政之间的事,并未让二人知道,因此,盛问天被抓时,二人还深感意外,而后去少君府时,也并未得到任何消息。
此事,孟曦似乎无意让二人知晓甚至参与。
“恐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