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信阳站在一旁写着方子,闻言笔尖颤了颤,心里忍不住倒吸了口凉气。
他小心地觑了一眼盈盈而立的女子,尽量缩小自己存在的身影。要知道,这军棍可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住的,更何况还是二十军棍,这二十棍子打下去,半条命也就没了。
即便如此,他心中对那些个医者生出不了同情来。
身为大人的御用医者,连大人近些日子来身子不适,久病不见其气色,不仅没有引起重视,反倒一副庸医模样,什么也看不出来。
他若是孟曦,定然罚的比她还重。
耳边传来一众医者的求饶声,孟曦眉一凛,低声呵斥:“把嘴堵上,拖出去。”
这话显然是对邢剑说的。
趁着这个当口,赵信阳已经将药方写好了,拿起来晾了晾,拿到孟曦面前,敛眉奉上:“少主,属下虽没有把握解毒,但这个方子是家中秘传,属下又加以改进,应当可以抑制一二。”
醉无此毒霸道,赵信阳自认为自己没有解毒的能力,可将这毒压制下去,倒是可以试试。但他也不敢将话说满,即便他跟在孟曦身边许多年,和邢剑一样,有几分薄面,却也不敢拿大,他略一斟酌,这般说道。
“除了这个,当真没有解了?”她接过仔细看了看,心中还是不死心,试图从赵信阳口中说出一个自己想要的答案,只可惜赵信阳虽对自己向来自信,却从不自负。
他无声地沉默就是给孟曦最好的回答,孟曦眼中的希翼随着他沉默也跟着暗淡下去,良久她吐出一口浊气,将方子还给他,恢复成了一贯清冷模样,淡然吩咐:“下去煎药罢。”
其实孟曦心中也知道,醉无这味毒,无人可解,她问赵信阳,自然知道他拿醉无也没有办法。可躺在床上的是孟韫灵,是她的母亲,亦是黄泉路路守大人,她如同许多担忧长辈身子的晚辈一样,心中同样焦急。
可是,醉无究竟是谁给孟韫灵下的?
想到这里,孟曦脸色多了几分寒霜,目光一凛,直直看向跪在一旁的无忧,分明没有什么情绪,却无端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
孟韫灵中毒吐血一事被孟曦锁了消息,外面人并不知晓,但她吐血这日传唤了太医院众多医者一事却是谁也瞒不住的,更何况这些被传唤的医者都被打了一顿,也就更加瞒不住。
事实上,孟曦也没打算瞒下来。
孟韫灵这些日子感染了风寒,不少人都知道此事,他们被打,旁人也只会以为这些人触了孟韫灵的霉头,被迁怒所致。
孟曦在被请去咸啸殿时,就已经命禁卫军封锁了内宫,尤其是咸啸殿,只许进不许出,那一日咸啸殿内众人皆是人心惶惶。
她不知孟韫灵如何中的毒,又是何时被人下了毒,只能命禁卫军去查。可醉无此毒,销声匿迹了上百年,如今突然现世,出现在宫中,中毒之人又是孟韫灵,即便想查,也是没有源头。
更何况,孟韫灵中毒一事不能张扬,如今厉狄被抓,其爪牙也未清除干净,为防万一,只能私底下中暗暗探查。于是这日不少人发现,自己身边的人忽然就消失了去。
这边禁卫军抓了不少,另一边孟曦却让邢剑暗中去查厉狄那些个爪牙去了。
无论有没有结果,她总是存了一颗怀疑的钟子在心里,若是不查个清楚,只怕过几日,中毒的人就变成了她,或是孟宁。
无论哪一个结果都是她不想要的。
越是这个时候,她越是不能乱。她留了一部分人守着孟韫灵和孟宁,自己则悄然出宫朝仙上居而去。
仙上居的消息向来比忘川楼的消息更加灵通,无论是仙上居还是忘川楼,都是她暗地的暗桩,至少还无人将她和忘川楼的主子以及仙上居的第一仙联系在一起。
说起忘川楼和仙上居,就不得不说立月与然儿二人,原本当初她有意留下她二人在身边侍候,但然儿却自请去仙上居潜伏,立月则在明处,两厢一起,以便掌握更多消息,亦或是处理一些不能在明面上处理的事。
这些年来,二人做的极好。
可这次醉无的事,却无一人知晓,还是说,下毒一事已然是背后人筹谋了许久。
想到出现在大理寺的那个黑袍人,孟曦脑海中反倒更加清醒起来。
此时敌在暗我在明,孟韫灵下毒一事定然瞒不了多久,而她要做的便是,在被人知晓前,先将那人揪出来。
孟曦从仙上居中出来,又去了宫中,此时已经夜半,还未入宫,就见宫门口有二人立着,在宫灯的映衬下倒也看得真切,是禁卫军的统领于魏。
他立在正门前,目光紧紧看着官道,见官道的那头传来马蹄声,片刻后又见孟曦的身影,忽然就松了口气。他几步迎上去,抱拳行礼。
“少主。”
孟曦翻身下马后一边的人将马牵走,她敛眉看了一眼于魏,心中一沉,开口问道:“出了何事?”
若是无事,他不会在这里刻意等她,唯一的解释便是可能出了事。想到这里,她心中紧了紧,一边大步向咸啸殿赶去,一面问他:“是不是母亲出了什么事?”
她语气沉沉,脚下步子飞快,于魏紧紧跟在她身后,见她焦急,解释道:“大人已经服了药,尚且还在昏迷中,只是……昏右使与良左使来了。”
良珣白日升了官职,从他出宫门那一刻,他们就该换称谓了。他们在孟韫灵身边当值的,哪一个不是机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