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乔峰拨转马头,直奔雁门关。
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
乔峰离开江南之时,还是一派盛夏景色。一路北行,风光渐渐苍凉。出了雁门关,已是萧瑟之意可见了。乔峰行走在这片苍茫天地间,心情更加荒凉。
乔峰一路上,多于茶寮酒肆中跟些行脚商人打听雁门关外有什么特别景致、什么地方是容易设伏的险途。因为之前智光大师和赵钱孙并没有说起三十年前的那一役到底在什么地方,乔峰便只得如此一边打听,一边往可能的地方寻去探看一番,一晃眼便已在雁门关外寻了一个多月。这日黄昏,乔峰信马由缰,沿着一条古道缓行。夕阳暖暖的余晖映红乔峰的脸膛,的卢光润矫健的身躯也似被罩了一层金光。古道的一侧是高崖深渊,放眼望去皆覆着郁郁深绿;一侧是丈余高的峭壁,满是久历风雨的痕迹,似在诉说着这苦寒之地千年的寂寞与沧桑。当夕阳的最后一缕光芒即将敛去,寒风渐渐驱走暖意的时候,只是无意的一瞥,却让乔峰仿若被雷劈到一样惊呆了。
那是一块似乎比别处山石颜色略有异样的石壁,微深的石色似乎透着陈年血迹的棕褐色,然而最让乔峰震惊的,是那上面刻了许多扭曲、古怪的字符。乔峰不知自己是怎样滚下马背、如何走到那块石壁前。他呆呆的伸出手,抚着那一个个陌生的字符:这就是父亲的遗书!
看到这满石壁的刻痕,乔峰想起了智光大师所描述的那惨烈的一役,难道自己的父母竟真的死的那么惨!那么冤!不知不觉中,乔峰的呼吸越来越重,仿佛有什么压得他透不过气来。他猛然提拳,一拳拳、一掌掌,狠狠击向石壁,似乎要将满腔说不出的恨,都在这一拳、一掌中发泄出来;仿佛他的手流出的不是他自己的血,仿佛除了心痛,他再也觉不出还有哪里会痛。
当周遭只剩一片黑暗与孤寂,当浓重的寒意似乎已将他全身的热血统统冻住,他几乎已无力再提起手来。只能轻轻的扶着每一道刻痕,就像在贴近父母亲人的温暖。一阵冷风吹过,乔峰一个寒颤过后,好像回过神来。从怀里取出早备好的白布,轻轻覆在那石壁上,用自己满是鲜血的手细细的摩挲。竟是用自己的鲜血,将这份用生命刻划的遗书拓印下来。待到全部拓印完全,乔峰背靠着这石壁,无力的滑坐在地,将这份血书小心叠好,收在胸口怀中。背靠着这冰冷的石壁,乔峰闭上眼睛,任由泪水花落。他任由寒风将他身上的温暖带走,却只是静静的坐在那里,一动都不想动。此刻,他只想这样安静的呆在这里,似乎这样就能和他的双亲靠近一些。
乔峰不知不觉中,竟坐了将近一夜。北地苦寒,若不是乔峰内力深厚,这一夜下来,不病倒了才怪。饶是如此,大悲大恸之下,乔峰也有些恍惚。正迷迷糊糊时,却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声。听了一会儿,原来是一帮跑私盐的汉子,聚在这石壁后面的高处,在烤火取暖。
听声音,这是七个汉子里有四个应是汉人,另外三个汉语说的或生硬、或含糊,乔峰猜他们许是北地胡人。这群人里,汉人似是以一个被称作“燕大哥”的汉子为首领;听上去另外三个,对这位燕大哥也是颇为敬重。原来那燕大哥从这三个胡人手里得来辽地的青盐和牛羊,女真人的药材,到宋地去贩卖;卖完了便按照约定的日子,来这里把银子给这三个胡人。乔峰听明白了不禁大奇。这宋辽边境上,有些穷苦人为了生计,甘愿冒险走私货物,这些他也曾听说过。一是头回见到,这汉人和胡人也能这么和和气气的,于他一贯所受的“汉胡不两立”的教育大大有违;二来是惊讶竟有人这么做买卖的,都说胡人多疑,却能信任那位燕大哥,实在是让乔峰有些好奇。
这边两厢银钱交割完毕,众私盐贩子拿出酒肉干粮,在火上温了一温,便大嚼起来。各处见闻、家长里短,聊得好不热闹,一阵轻风带来浓烈的酒香。
乔峰本就是个好酒的,又是一夜粒米未进、滴水不沾,此时闻到这酒香,整个人一下子就醒透了。忍不住运起轻功,悄无声息的攀上石壁。只见石壁后是一个避风的缓坡,七个大汉围坐在火堆旁。其中一个虬髯大汉生得高大威猛,身旁地上撂着一副挑子,单是那挑货的铁棍便有鸡蛋那么粗,估摸要有百十来斤沉;那两堆货物更是跟两座小山似的。那汉子若是能挑着这么个担子行走,恐怕身上得有千斤的力气才行。
就见那大汉开口道,“阿鲁、阿骨、阿挞兄弟,快尝尝俺这酒!”听声音,正是那燕大哥。
一个胡人大汉接过燕大哥的酒葫芦,仰头便是“咕咚”一声,尝了一大口,赞道,“好酒!够辣够痛快!”又递给边上的胡人,依次传了下去。大家都是赞不绝口。那燕大哥嘿嘿一笑,道,“就知道北地的兄弟都好烈酒,特意给你们备了这份礼。”说完从货担子里掏出三个大酒葫芦抛了过去,胡人汉子都满是欣喜的接了。一旁的几个汉人也都笑了,一个四十来岁的说,“咱在北方卖苦力的,全仗着喝几口烈酒暖和暖和。幸而北山兄弟得了个好妹子。真看不出她文文静静的一个小娘子,竟酿得出这么辣的酒!”
“俺妹子本事多着呢!”燕大哥提到自家妹子颇为自豪,道,“阿骨兄弟,你不是说你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