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安辗转反侧难以成眠,心里塞满了许多事,最令他难过的,是回行馆之前遇见了非衣,他向非衣摆手打招呼,非衣看都不看他一眼。
非衣难道生气了么?可是他到底在气什么呢?
闵安快要把头抓破,也没有想通,仅仅隔了小半个时辰,非衣待他的态度为什么会发生如此大的变化。他没有想通的事情,此后非衣也未解释过,只是看他的目光显得热切了些。
缘由当然要从一个时辰前说起。
非衣被李培南一掌逼出吏舍大门,纵身飞跃,站在了两丈高的牌坊门楼上。他居高临下看着沉入睡梦中的清泉县城,寒气当胸而生,迫使他逐渐冷静了下来。
他对闵安,似乎产生了不一样的想法,就连小雪都未这样引得他注意。与小雪平时相处时,他总是在保护她,尽可能迁就她的意思,可是转到闵安跟前时,他却想将他留在身边,不让他露出任何委屈的表情。
今晚的闵安,实际上为他吃了很多苦。
想到这里,非衣的心思愈发明朗了起来。
这次闵安不顾危险冲进县衙,为他搜集到了证据,替他解开了嫌疑,让他十分感激。闵安与旁人不同,不会刻意讨好他来求得便利,为他做的事情是发自本心的。试想,一个身子骨较为单薄的人,从疾驰的马上不顾一切跳下来,再孤身探访夜里的乱坟岗,该是吃了多少苦,又该是鼓起了多大的勇气。非衣始终记得闵安第一次跟着他去桃花寨抓捕茅十三时,走夜路走得十分小心,恨不得将自己贴在他身上……如此胆小的人,却做出今晚的壮行,可见他是在不计性命地帮他。
非衣从未体会过这样的感觉,像是在心底猛然重击了一下,让他有了一股酸痛之意。他想着,此后自己应该更要强大些,不能让闵安再为他孤身涉险,不能让闵安再为他受伤。
围困在县衙外的守军早已退去,侍卫便利地冲了出来,站在门楼下唤道:“公子,该进去拜见王爷了。”
非衣跃□来,心底热,衣上带着秋凉,一步步走向县衙。路过前院时,他看到闵安正迟疑地站在华美马车前,李培南用手掐住了他的后颈,随后又搂住了他的腰,将他扶持到了车上。闵安似乎在挣扎,回头看见他,急着与他打招呼,却被李培南拍了一记后脑。
非衣看见李培南与闵安的纠缠,心里冷笑一下,举步离开。走进花厅时,他那心底还在想着李培南将闵安护得紧的样子,越发肯定兄长对待闵安的心意来。至于父王说了什么,他根本没听进去,只是摆出默默聆听的姿势而已,连多余的神色都吝于显露出来。
李景卓先遣走萧知情与左轻权,看着垂眼站立的非衣,开始一句句数落起他的不是。他不叫非衣坐下,怪责非衣行为不慎,引来连番灾祸,还告诫非衣不可学习兄长,与一个未入流的末等童吏混在一起。
“闵安受伤,自有军医治疗,你亲自去替他包扎做什么?也不怕失了身份!”李景卓对着非衣甩了下袖子。
非衣躬身施礼,淡淡道:“闵安是我师兄,我自然要对他关切一些。倒是世子,名不正言不顺,整日将闵安提到身边,亲手教他剑术,还留他整宿睡在书房里,倘若这些事情传了出去,*份的怕是王爷和世子吧?”
李景卓沉声问:“当真有这些事情?”
非衣一言不发抬手作了个揖,头也不回地走出花厅,撇下一队人马,先回到了行馆后宅院里。进门时,他的一身戾气极为醒目,留待行馆镇守大门的军士都不敢阻拦,接到彭因新已经失势的消息之后,他们忙不迭地跑回了县衙。
非衣坐在书房里,并不燃灯,对着黑暗一动不动,他曾回北理国居住十年,经受外公悉心教导,学到了超然物外的冥想方法,也就是放空心思,保持头脑的清明,整个人仿似进入禅定之境。他知道很多事情急切不得,因此在耐心地等待。
先来找他的,并不是派出去的暗卫,而是闵安。
闵安挑着一柄灯笼,趴在宅院最外侧的窗棂上看了看,正好大致能摸清书房里的光景。非衣知他眼力尚浅,从袖中摸出火折子,点燃灯烛问:“什么事?”
闵安讷讷道:“来看看你怎么样。”
“我很好。”再不答话。
非衣本不想这样冷脸对着闵安,可他始终忘不了李培南搂住闵安时的神态,他一向不与李培南抢夺任何东西,但事关闵安,他怕控制不住内心的感觉,既不舍,又难以安宁。
闵安执着问道:“你没受伤吧?”
“没有。”
闵安迟疑一下,终究问了出来:“王爷骂你了吗?”
非衣抿唇不语,闵安抓抓头道:“那,你好好休息吧。”他转身时,被非衣唤住:“你身后带着一个包袱,想去哪里?”
闵安赶紧转身过来说道:“我,我想去给毕大人守灵,可是世子爷又不准。我想偷偷跑去算了,不惊动他,可,可又害怕走夜路……”
非衣在心里权衡一下,还是决定亲自留下来等待暗卫的回传,毕竟去毕斯外宅守灵只是小事。他向闵安抛去一枚烟花弹子,告诉闵安,去街尾弹放,离得最近的暗卫见到讯号后,自然会赶回来听差遣,这样既不惊动行馆里的人,也能找到一路随护的保镖。
闵安掂了掂弹子,见外面用金漆包住了,问:“宫廷的东西?”
非衣答道:“外公怕我势薄,送我百名侍从及几箱宝物。”
“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