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脆响后,闵安的白净脸面上留下一道红印子,人被扇倒在地。李景卓劲道大,又恃武力高强,对付闵安时并不手软,堪堪甩出一掌就将闵安撂倒,说道:“简直是混账东西,竟敢在药里下毒!”
闵安支起身子,双膝跪地,低头说道:“王爷这一巴掌我认了,是我的错。”他来世子府是为了给萧宝儿顶罪,因此在他心里,受一巴掌也是应该的。
李景卓却将闵安的认错当成了顶嘴,心下更是恼怒,又甩出了一巴掌。管家在一旁看得眼急,想都不想扑了下去,挡在闵安身前,不出意料受了第二记巴掌。
李景卓的手劲又将管家掀翻,差点要了他的老命。
“连你也反了?”李景卓冷喝。管家摆手,开始为闵安说讨饶话。闵安低着头,脑子里嗡嗡乱响,很难得听清管家讲了什么,直到左耳流血,淌到脸面上来,湿濡濡的,他才觉察到左耳受损,可能已经失聪了。
闵安反手抹去脸边血,起身兜头朝李景卓行了个礼,不发一语离去。李景卓怒喝:“站住!不讲理的东西——”管家连滚带爬挪过去,一把抱住了李景卓大腿,惶恐说道:“王爷息怒,王爷息怒,小相公是公子请来的贵客,不能如此怠慢他。”
闵安径直走出院门,心道世子府确是来错了,若真要领罚,应当去公堂上讨要说法。李培南饮下些微毒药,按理说只会腹泻力疲,偏生要闹出这多事端,引得他来承担苦果。
闵安走得远了,撂了声音回来:“小民不过误下不足半钱的药材,未曾伤着世子一分,已经赔上一只耳朵,王爷再打下去,就是仗势欺人,我为什么要平白无故留下来给王爷欺辱?”
李景卓脸沉如冰,踢开管家,大步追向了闵安的去路。同时,世子寝居的两扇大门被劲风破开,李培南堪堪在雪白睡袍上套了一件褐色短衣,未及整理发饰及衣装,就提着一道长鞭跃了出来。他的人影还没赶到李景卓身后,鞭子却无声无息追向了李景卓的后肩,朝着上面狠狠抓拉了下去。
鞭子浸过牛油,生了倒刺,若是沾到一点,身子必定会受损。李景卓听闻风声,错身急避,回头喝道:“不孝子当真敢打老子!还真的反了不成?”
李培南成功阻下父王的身子,抖了个鞭花,冷冷道:“正是。”
随行的侍卫们也是第一次陡然见到世子发难,迟疑一下,齐齐抢出身去护卫楚南王。李培南抽出几鞭,将侍卫们震开,冷声吩咐杵在一旁不知所措的管家:“调派人手隔开宾客,这里由我处置。”
管家会意过来,忍住掌痛,急匆匆调来侍卫及仆从,站满了前院两旁的廊道里,将后面的动静阻隔了开来。不出一刻,亲信小跑着来到管家跟前,压低声音说:“公子打伤了王爷,还将王爷扣在石屋里,不让其他人靠近。”
管家倒吸一口凉气,这才知道李培南说的“反了”不是虚假之意,竟敢拿自己的父王试刀子。他忙不迭地催动仆从进出院落照应前来参拜的宾客,亲自守着奠堂,为李培南解除后顾之忧。
李培南抽了父王两鞭,不顾父王的盛怒,火速调兵围住了寝居外的院子。李景卓堂堂王侯出身,怎会任由儿子摆布,与他游斗一刻后,掌力暴涨,几乎切断了石塘假山。李培南心里记挂着先行离去的闵安,不愿多做争斗,直接威胁父王道,再打下去,他就敢放火烧了母妃珍藏的花种。
这道软肋切中了李景卓的伤口,亡妻所留的纪念物不多,花种又是她唯一喜爱之物,依照李培南说到做到的性子,再斗下去,当真要牵连到亡妻的遗物。
李景卓一停手,李培南就逼着父王退入收藏花种的石屋,加派人手守在门外,他打听清楚闵安的去向,稍作修饰,就找了过去。
闵安先走一步,却是追着柳玲珑的背影去的。回昌平府后,他曾去花街寻过柳玲珑,依照惯例去喝上一盏冻子酥奶酒,借机打听一下与她有关的事情。听说她已经搬进世子府,他自然也就断了邀请见面的念头。
可是闵安心里存着一个疑虑,一直未能解开。据府衙户部籍册记载,柳玲珑已经拿到了放良文书,可脱离花街柳巷,做一门正经营生了。柳玲珑依然居住在绣楼里,每日陪酒接客,不见她有半分从良之意。本来这是人家小娘子的私事,闵安也管不着,可闵安查看放良文书抄本的内容时,赫然发现赎买她的人竟是玄序。
玄序与柳玲珑,会有什么关联?怎么他从来没听见两人提起这件事?
闵安心奇不已,再次见到柳玲珑之后,当机立断追了上去。
柳玲珑进世子府教习舞曲已有四天,与郡公主衣久岛交好。郡公主来自西疆,衣是己名,久是父名,岛是本家姓氏,依照当地习俗,她的名字之前冠上岛久二字,指明了出自深受朝廷恩宠的总兵岛久家,名头不可谓不响亮。
衣久岛伴在柳玲珑身旁,不可避免会遇见闵安。她已听说过闵安的来头,不觉一名小童能有什么与众不同,从来没生出过好奇心,想去瞧瞧他是怎样的。今天,闵安穿着烟罗罩衫和雪袍急匆匆走来,白净肌肤上犹自带着掌痕,她就知道,他实在没混到好处,衣装堪比世子府侍女,甚至是又讨到了“一顿赏”。
衣久岛穿着桃红公主服,金钿垂花,细细压在额发上,长袖飘拂,绣饰飞卷,如同拢着一层金碧光华,端足了皇家气势。她以贵客身份留居在世子府里,并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