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波江宽阔极了,客船两边平静的江水下不知隐藏了多少暗流,岸边则是一些密集的芦苇荡,沿着整条烟波江直至目光不及的地方。
船不大,在江上如同一片蹁跹的树叶,随意摇摆漫无目的。
然而这不大的船,却也是上下两层容纳了几十个去往烟州等地附近的旅人。
船身前后伫立着数根高高的栏杆,船帆已经升起,客船就着江风,在水面上拨开一层层水浪向前行进着。
“刘福,这次回去把账做的仔细些,上次差点叫老爷发现……”
“哎哎,张全,把这箱货搬回厢房里去,受了潮交不了货,把你卖了都赔不起……”
“……那林少侠身中二十余箭,却依然不退半步,傲然挺立仰头望天,用尽浑身气力高喊了一句,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嘿,老表,听说了吗,前阵子玉观音和铁山断打起来了……”
“嗨,听说了,后来烟州总捕头亲自去劝的架嘛。”
“嘿嘿,说起这月如霜,那可真是年轻貌美,身居高位武功又高,虽不如千城大人,但谁要是娶了……啧啧。”
“那算什么?听说前些日子临渊门立了少门主,那常立雪,才真真的是天人之姿……”
……
甲板上,旅客们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闲聊着,烟州乃是武学氛围最浓烈的地方,这艘去往烟州附近的船上,除了些商贩,大家都对江湖上的事情颇感兴趣。
嘈杂的声音伴随着江风声不断传入林晨的耳中,他却只是趴在栏杆上手指一下下的点着身前的木杆,出神的望着脚下一晃而过汹涌江水。
自三人登船,已经过了一个时辰了。
玉娘与十九好似都很累了,上了船便倒在厢房的床上相拥而眠,自己为他们盖好薄被便跑到这一窗之隔的走廊上思考着刚才林千城给自己的东西。
分尘剑势……
准确的来说,前半本是一些复杂的经络图与运功路线,后半本是关于分尘剑势的感悟记录手札。
用林千城的话来说,剑势重意不重形,哪怕是不入流的武者,只要领悟到了剑势,按照那个运功路线走,就能使出不弱的剑招。
但这其实不是他想知道的关键,剑势……
这似曾相识的名称钻入他的耳中,一副副既熟悉又陌生的画面便出现在了他的脑海中,然而等他回过神来再去细想,又觉得模糊不清,那些画面明明就在脑海中,可自己无论如何也触碰不到。
剑势与失去的记忆间到底有什么关系?
林晨有些惆怅,他总感觉自己漏过了什么不能忘记的事情,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这种感觉……很糟糕。
“林大哥,在想些什么?”
淡雅的花香随着略带湿润的江风吹过林晨脸庞,他温和一笑,转身靠在栏杆上,将身后的女子搂进怀里,轻嗅着她的发丝。
“可休息好了?”
软玉温香这个词就像是为玉娘量身打造的,搂着她比抱着一朵温润柔软的云彩更怡然,更舒适。
“别在这……”玉娘白皙的脸上顿时一阵羞红,轻轻的挣扎了两下,见林晨仍自坚持,便也温顺的依偎在了他怀里。
并非她不愿意跟林晨亲近,只是她从小接受的都是三从四德礼义廉耻的官家小姐教育,这光天化日大庭广众的如此亲热,对她来说还真是个不小的挑战。
“与你们在一起,真好。”林晨目眺江面,轻声感慨。
“林大哥……可是在烦恼记忆之事?”
玉娘蕙质兰心,见他那副模样心中哪还猜不出来。
“嗯。”林晨点了点头,牵起玉娘腰间的手放在她小腹上轻轻的摩挲着,口中轻叹,“有些害怕,怕自己记起了从前的事……我便不是我了,但心中,总觉得有什么必须要记起来的事,不想起来,便会抱憾终身……”
这就是他现在最纠结的事情了,纠结到寝食难安,彷徨到举足无措。
玉娘见他目光踌躇,心中顿时一疼,却是微笑着,将手从林晨掌中抽了出来,伸出栏杆。
“林大哥,喜欢风吗?”
林晨不明白玉娘为什么突然这样问,抬头看到她素手微张,手掌伸到船身外,船外的江风呼呼作响,将她的衣袖吹的散乱不堪,下意识的开口道,“说不上喜不喜欢。”
然而玉娘问他的问题,他从来都不想敷衍了事,沉吟半晌,细一思索便接着道,“有的时候会觉得风吹到身上很舒适,很凉爽,有的时候却又觉得很烦,吹散了自己的思绪。”
玉娘收回伸出的手,将脸颊旁吹乱的青丝撩到耳后,望着江面神色平静,“玉娘从前是不喜欢风天的,尘沙肆起,自己便没了外出看书的理由……可现在……”
说着,玉娘螓首微转,满眼柔情的看着林晨,“每次风起,都有一个男子为玉娘操心,怕玉娘着凉,若因为这风,那男子每日都能这般与玉娘彼此依偎,便说它是我最喜欢之物,也无不可……”
林晨闻言心下一动,将她搂的更紧了,但看着她满含深意的眼睛,心中还是有些不解其意。
怀中的女子似是看懂了一般,软若无骨的靠在他怀里,樱唇微张继续道,“风依旧是那阵风,变了的只是玉娘而已。”
“人生在世,有太多意外会改变一个人,林大哥的出现改变了玉娘,但曾经的玉娘与现在的玉娘,依旧紧密相连,不分彼此,林大哥亦然。”
玉娘抬起软荑,反手抚摸着林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