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千雪听着踏月安慰的话,缓慢的一笑。冬日融融的光亮,似乎因为这寒冷的天气,变得无比苍白而懒散,洒在颐宁宫中的各处,为这个寂寥的深宫拢上难以明说的忧愁。她笼着绣宝相花的锦缎披帛,将脱下来的斗篷送到绿竹手中,回身进殿。
檀色绣绿鄂的织锦长裙拖拽于地,迤逦而行。那裙摆蹭在大理石的地面儿上,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在静谧的寿康殿中,尤为的清晰。
太后以手支颌,歪在的红木嵌影木雕花罗汉榻上。闭目,似是睡着了,又似乎是在静静的思考什么似得。
云千雪规规矩矩的福身,道:“太后安康。”
太后微微睁眼,欲从踏上坐起。踏月忙进前扶着,在太后的腰窝下塞了两个软垫儿道:“眼下的事儿急不得,太后务必放宽心才是!”太后并没有应声,坐直了身子,指了指旁边与云千雪道:“坐吧!”
云千雪垂睫,敛衽,欠身在太后的身边坐下。“此事皆因臣妾而起,让太后您劳心,实在是臣妾的不孝。”
太后臻首一低,拢过小桌上放着的茶盏,抿了一口茶道:“别说这些面儿上的话。这件事儿既怪你,也不能全怪你。你可晓得,朝臣为何如此紧抓着不放,咄咄逼人?”
云千雪咬唇,恭敬的垂首回道:“臣妾晓得。朝上数家重臣的女儿都在宫中,陛下专宠与我,自然惹得这些忠臣心生不平。他们在朝堂上的关系盘根错节,如此,大齐的文武重臣,已被他们掌了大半。剩下旁人……”
“剩下旁人,诟病你的身世。原本还有一个顾家可以为你言语,可明面儿上,顾家的女儿险些因你而死。顾家如今不言不语,已经难得。”
云千雪微微语顿,太后便替她将这番话说了出来。话罢,太后不禁幽幽一叹,“而皇上,又万不肯松口!说来,最累的,当属皇帝夹在中间左右为难。”太后说着,淡淡哂笑,颇为同情、怜悯的开口:“旁人自以为皇上乃天子,手上握着至高皇权。却偏偏见不到,朝上群臣暗地里的掣肘。他不是昏君,自不能不顾满朝文武,一意孤行的宠着你。”
太后这番话,云千雪在心里是明镜儿一般。天下间的女子都盼着一生一代一双人,这样的期盼,在启曌城却是一个笑话。霍延泓再如何倾心待她,也不能不正视,他首先是皇帝这个身份。
他是天子,既是天子,就不该有人间爱情。天子的爱,要留给天下万民。
云千雪心中说不出的酸楚与苦涩,跪地向太后道:“太后说的道理,我都知道。我也不愿看着他因为我,日日熬心。他一向倔强霸道惯了,不肯向朝臣低头。而顾临怡已经将事情闹到这样的地步,怎么转圜也转圜不回来了。我思前想后,只得请太后助我!”
太后见云千雪似乎是下定了决心,微微扬眉道:“怎么说?”
“第一,需借用岐山凤鸣的典故,将扶风县地震的事儿掩过去,堵住群臣的悠悠众口。第二,请皇上复顾妃贵妃之位。第三,我愿意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儿,自请贬降为妃,出宫为万民祈福。”云千雪话罢,一头叩在地上。声音沉静而肃穆。
太后垂首凝着云千雪,眼中涌动着难以明说的情绪。似是为她感动,也是为她心疼。
正在殿内默默无语之时,便见横云急匆匆的带着云千雪小德子进门。看见太后,噗通一声,急急跪地,道:“太后,不好了!今儿上朝,皇上提及扶风、河池、汉阳等地的救灾赈灾缓慢,迟迟没有进展。朝臣再提废黜贵妃之事。皇上当庭允了王阁老告老还乡,贬黜了户部尚书与工部尚书等数位与赈灾有牵扯的官员。命柳逸铮柳大人暂且兼任户部,督办救灾赈灾之事。又任命顾临甫顾大人为工部尚书,协助柳大人。”
云千雪一听,便知道这是了不得的大事儿。她却鲜少过问政事,也是一项不熟悉这些。忙去看太后的眼色。却见太后面上露出些许欣慰与赞赏的神情,拊掌笑道:“好,果然是絮儿养出来的好儿子。虽说是年轻气盛,可也端的是杀伐决断,雷霆之手。痛快!”
小德子立时急了,道:“王阁老气的当庭晕厥过去,更有老臣要在庭上死谏。如今满朝文武皆跪在宣政殿上,皇上下了话。若是谁再因为元贵妃的事儿,借故耽搁救灾赈灾,立时推出午门斩首。”
云千雪听得胆战心惊,只怕是越闹越大!当即便抬头,有些惊慌的唤了一声太后道:“他动了气,事情怕是要闹得一发不可收拾!”
太后却不以为然,“他们要威逼皇帝,自然也要付出应有的代价。皇帝杀鸡儆猴,这一刀,用的刚刚好。只不过,他也是年轻,未必想好后招。否则何至于僵持不下?”太后说着,慢慢起身,道:“踏月,取哀家的朝服来。”又转头与云千雪道:“你也去换过朝服,跟哀家上朝。”
云千雪晓得太后这意思,是要借着这个机会为皇帝善后。刚柔并济,张弛有度是为政知道。云千雪道了句是,一壁往外走,一壁便听太后笑吟吟与踏月道:“隐忍了这么多日才发作,皇帝也是生受了。”
太后和云千雪各自换好朝服,齐齐去了前朝宣政殿。此时王阁老被御医救治,是刚刚转醒。
“太后驾到——元贵妃驾到——”
听见这一声,殿上的众人皆是一惊,规规矩矩的跪在地上,向太后与云千雪请安。
皇帝面色稍霁,露出些许笑意,温和的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