拨开往来不绝的层层香客,一名风姿卓绝的女子缓步走到了她们面前,是陌上画舫的女主人——乔四娘。她红唇轻扬,淡淡吐出了几个字,“苏四小姐,我们又见面了。”声音不大,却足以摄人心魄,到底是风月场走出来的女人,举手投足间都带着一股娇媚之态,不需要对人摇尾乞怜,便能使任何男人都神魂颠倒,心甘情愿地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不过,与其他妓人不同的是,在乔四娘的眼底还带着一股刚强,是历经沧桑后的潘然醒悟。这样的气质越发能衬托出她的不同寻常。
“是啊,又见面了。”谢小桃笑着回应,好像她们每一次见面都要重复这样的对白。
绿屏在一旁打量着乔四娘,白净的小脸上掠过了一丝不加掩饰的厌恶与嫌弃。她暗道:怎么又是这女人?她怎么总是来刻意接近小姐呢?她难道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吗?一个身份低贱的妓人与侍郎府里的小姐扯上关系,这要是传出去,还不一定如何诟病小姐呢!
“小姐……”绿屏低声唤道,又对谢小桃挤了挤眼睛,“天色不早了,咱们也该回去了。”
“怎么?我一来,你就准备拉着你家小姐走了?”乔四娘问得很是直接,“莫不是因为你讨厌我?”声音如常,仿佛是在阐述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这一问,反倒是叫绿屏不知道该回答什么了,“这……”
见她尴尬,谢小桃笑了起来,“好了,别这啊,那啊的,没有人叫你背书呢。”
绿屏有些尴尬,仍是不忘劝谢小桃离开,哪曾想还没有开口,就被谢小桃一声玩笑,生生堵了回去。
“你这样没规矩,叫我下次如何再带你出门?”
果然有效。在声音落下的瞬间,绿屏当真是乖乖地闭上了嘴巴,老老实实地在一旁候着。
看着绿屏那张越发显得不友善的小脸,乔四娘又是一笑,并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她好奇地问:“方才你们聊什么呢?聊得如此热闹,怎么我一来就变成了另外一副样子?”
那还不是因为有你在,所以不方便再继续了。绿屏伫立在谢小桃的身边,在心里头抱怨着。
谢小桃却没有隐瞒之意,坦荡荡地说:“也没什么,就是提到了远在江宁的亲戚。”
“江宁的亲戚?就是那位不可多得的富商苏乾一家吗?”虽然是在询问,但乔四娘的语气里完全寻不到丝毫的犹疑,更重要的是,这话她几乎是脱口而出。
看着对方的反应如此之快,谢小桃着实是吃了一惊。莫不是这个乔四娘也一直密切注视着侍郎府里的一举一动?
还没等把这个想法捂热乎了,谢小桃便又否定了它。像乔四娘那等骨子里透着一股高贵气质的女人,决计不会在这等小事上与人推脱。
“偶尔提了一句罢了。”谢小桃轻描淡写地应付着,后又加上一句,“你好像对我家的事情格外清楚。”比起她这个回府尚不足一年,对一切事情还懵懵懂懂的小姐来说,乔四娘不知要好多少倍,至少在提到江宁的时候,能立马想到说的是谁。
乔四娘适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不,更准确地说,她是故意卖了关子给谢小桃,借以引起对方的注意,“不过都是些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上京城内人才济济,总有人会喜欢聊一些豪杰英才。像苏家宗室出来的那位虽是小地方的人物,但不乏有议论的地方,我也是耳濡目染了一些。”
若说上京城内,什么地方的消息最为灵通,那便是人多的地方,酒楼茶肆,还有风月场所。特别是后者,但凡进去的男子试问哪一个是没有点身份背景的?不是朝廷官员就是城中显贵,最次也是行脚歇息的商旅,也只有他们才能在那销金窟里谈笑自若。有他们在,自然少不了议论这些是是非非。
“听说,那位苏二老爷最近在蕲州一带行商。”乔四娘不疾不徐道。
谢小桃看向她,不置可否,与她态度形成鲜明对比的则是绿屏。
蕲州位于大越的最西侧,是最靠近融夏的州县。这些日子里,绿屏曾不止一次听谢小桃说过恐怕两国将要交战的消息。今番,又听乔四娘说二老爷去了蕲州,心里难免会多出几分担忧。
“啊……”绿屏不由得发出了声音,惹来了两人的注意。
见着她面色有些难看,谢小桃温声道:“好了,你去给我们把风,我有几句话想单独与乔四娘说。”
绿屏微微颔首,恭敬地退到了三丈开外。她刚停下脚步,便见着那两人缓步走了起来,也只好再提步,与她们保持着一段不近不远的距离悄悄跟着。
谢小桃与乔四娘走到了一处较为僻静的地方,才开口问道:“这话是你从客人嘴里听来的,还是有人故意告诉你的?”
“有区别吗?”乔四娘反问。
当然有区别,一个是客人闲得无聊,而另一个则是代表了别有所图。谢小桃一错不错地凝视着乔四娘,见对方没有回答的打算,又问了一句,“他到底是什么人?”既然面具男子都说了,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叫她来找乔四娘,那此刻乔四娘应该明白,她口中的“他”指的是什么人。
“他是什么人,你无需知道。”乔四娘道,好干脆的拒绝,干脆且坚决,不允许他人有一丁点的讨价还价。
早已料想到乔四娘不会说了,谢小桃也没有觉得有多失落,甚至还有一些庆幸,至少对方没有对自己装傻充愣,反问一句,“那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