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对方停了下来,谢小桃便是坐起了身子,斜靠在床边的木柱上,用带着几分睡意的声音道:“你在找什么?”她的睡眠一向很浅,稍稍有些风吹草动就能惊醒,就算是用了有助于睡眠的香料也依然不见改善,所以从一开始,她就知道有人来了。
储沂轩缓缓转过了身子,将那张曾经两次出现在谢小桃面前的银面具露了出来。
谢小桃微微一怔,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原本,她以为是府上的小“姐妹”们又开始找她的麻烦,不想潜入房间的人竟然会是他。“是你?你怎么会来我房间?”她更想问的是,你来我房间翻找什么?
“我来找净空师太留给你的手记。”唯恐谢小桃会多想,储沂轩复又加了一句,却只有两个字,“救人。”
谢小桃皱起了眉头,什么样的人会叫他跑到一个女孩儿的房间偷东西呢?她在心里计较着这话的真假,想了半晌,也是没有找到对方欺骗自己的理由。“你想救什么人?”
“一个很重要的人。”储沂轩回答,“他中毒了。”
“什么样的症状?”谢小桃又问。
储沂轩便如实说出了琅少中毒以后的症状。他以为谢小桃听完以后会觉得恶心,不想眼前的这个小女孩儿居然一点异样都没有,就那么安安静静地看着自己。
听着他将症状描述了一遍,谢小桃的眉头皱得更深了,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在净空师太留给她的手记里的的确确是有一页记载着关于这种毒的记载,但至于是不是对方口中所说的那种就不好确定了。
谢小桃从床上走了下来,取下屏风上的衣服披在了身上,走到那一张用来小憩的太妃椅前,翻开铺在上面的绒毯,一本可以看得出岁月的书册便映入了眼帘,“手记里的确是有过类似的描述,但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很难保证里面所记载的内容就是你想要的。”
储沂轩沉默。这么浅显的道理,他又岂会不知?但只要能救琅少,他愿意尝试一切办法。“请四小姐将手记暂时借给在下。”
“不,”谢小桃摇了摇头,拒绝,“这本手记是家师在远游前留给我的唯一的念想,对我的意义非同一般。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把它随便交给外人的。”
这个道理储沂轩也懂,甚至是在来之前,他就已经想过这个问题,想到谢小桃不会借,所以才改为偷的。
见储沂轩不说话了,谢小桃猜想可能是自己的语气重了,同时又想起对方曾经救过她一次,又亲自帮她去了一趟蕲州,那样的恩情又岂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楚的?可是,再怎么如何,她都不可能把师父留给她的手记交出来,“如果你不嫌弃的话,我倒是可以帮你誊写一份出来。”
听闻此言,储沂轩心头一喜,面上却是一点痕迹都没有,依旧是那副冷冰冰的声音,“那就有劳四小姐了。”
“不用客气。明日的这个时候,你来取吧。”谢小桃道。
储沂轩想了想,同意了谢小桃的安排。他对着谢小桃抱了抱拳,然后转身离开,动作快而干脆,如他来的时候一样。
……
书房里,绿屏在一旁帮谢小桃研墨,有些看不明白了,“小姐,以往您不是一直翻看吗?”她相信依照谢小桃的聪明才智,早就已经把手记上的内容烂熟于心了。
谢小桃明白绿屏话中的隐藏含义,却是没有说实话,“平日里我看的那些,都是以寻常疾病为主,像一些疑难杂症很少涉及,抄一抄应该可以加深印象。”说话间,她刚好抄到一句话,竟是不由自主愣在了当场。
水银灯草,产自苍鹜高山地带,花粉可至皮肤发痒,误服食者皮肤溃烂,直至死亡。
这是谢小桃抄下来的第三种可以导致人皮肤溃烂的花草了,但最吸引她注意的不是水银灯草的特性,而是“产自苍鹜”这四个字。
苍鹜……她在心里反复念读,念着念着,脑海里便是想到了那些叫婪的肉虫子,同样也是产自苍鹜,虽然她并不能确定这两者有什么直接的关系,但还是忍不住多想了一些。
绿屏注视着谢小桃,直到一滴墨滴到了宣纸上,她才忍不住开口询问:“小姐,您在想什么?”她指了指那片被墨水弄花的地方,感觉有些可惜了。
谢小桃低下了头,也是看见了那片墨迹,漆黑的颜色在那一张写满了娟秀的蝇头小楷的纸上显得格外突兀。她看了看,将被弄脏的那一张纸撤掉,又是拿出新的一张,重新来写,仿佛要把最好的一份交给那人。
谢小桃一笔一划地写着,一直从下午写到了黄昏时分,看着那一摞字迹工整的纸张,没来由地笑了起来,这恐怕是她写过的最认真的一次了吧?就连上一次去佛阁抄写经书都没有这般认真。
谢小桃啊谢小桃,你连对方是什么人都不知道,就这样认真对待人家。谢小桃自嘲地想着,想到自己连对方的底细都没有摸清楚就那么不作考虑地相信了对方的话,想想就觉得不可思议。
她斜靠在窗户边,一边欣赏着夕阳落下的美景,一边静静地等待着,从暮色四合一直等到了深夜寂寂。
在打更人又敲了代表三更的锣声以后,谢小桃又等了一会儿,紧闭着的房门就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她转过头,望了过去,果真看见了那张熟悉的银色面具。她微微一笑,“怎么今日不从窗户里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