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缘叁说罢,就拉下了脸,模仿起了陆剑英那标志性的刻板表情,逗的陆重山哈哈大笑。
陆剑英是一个不苟言笑的人,从陆缘叁认识他到现在,笑的次数不超过三次。
“剑英这孩子一直因为剑霞的事情过不去,不过他最近能走出来,也算是了却了他这个心结。”
陆剑霞是陆剑英的父亲,也就是陆重山的儿子,据说是二十多年前在烛湾探险队中遇难,陆剑英也一直在为此事耿耿于怀。
“来,小叁,陪爷爷整一盘。”
陆重山手推着轮椅的轮子,和陆缘叁去往了带有棋盘的收藏室。
“爷爷,你不会还想耍赖吧?”
陆缘叁坐在了棋盘边的座椅上,看着搓着手跃跃欲试的陆重山,有些担忧的说道。
“不会不会,当然不会,怎么会呢。”
陆重山一边摆着棋子,一边笑着回道。
陆缘叁九年前被收养在陆重山家中,有关生活常识性的东西一片空白,几乎没有。
但有关文学和下棋之类的方面,却厉害的吓人。
陆重山自认活了个把世纪了,却还下不过今年刚满二十周岁的陆缘叁。
而陆缘叁在上学的时候,他文史方面的知识已经达到了老师的级别,甚至犹有过之。
说起陆缘叁被收养这件事,不由得说起九年前黑山上的那场大火,陆缘叁正是在那时的山脚下被陆重山收养,建立了家人的关系。
是的,那时候陆缘叁才十岁,而陆缘叁本来并不叫陆缘叁,他叫什么名字,根本没人知道。
老人认为自己老来相识到这个孩子是一场缘分,而叁的这个字意,则是因为陆缘叁身上那个最为明显的特征。
陆缘叁的黑眼圈有些重,脸上有一个十分明显的“叁”字样黑色刺青。
这是唯一能证明他身份的东西。
他来历不明,如同根本就没有经历过以前那段日子一样,忘记了自己叫什么,忘记了自己的亲人,忘记了有关过去的一切。
“哎,爷爷,今天该讲灵车那个牌了。”
陆缘叁执红棋,率先下出了第一步:“当头炮。”
“好,好.......我想想啊......”
陆重山手里把玩着自己最喜欢的一件旧物,看着棋盘,一心三用。
这枚旧物是一枚锈迹斑斑的硬币,分为“玖”字的字面和一个异常模糊的人头面。
“灵车呢,说白了就是办白事,开车给人家送棺材和纸货的。”
陆重山缓缓的开始讲述起了灵车的故事的同时,手里动作也没停下。“跳马,吃你的卒。”
“然后呢,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陆缘叁想起了森罗牌灵车的图画:
黑漆漆的墨色背景里,满天都是飞舞的纸钱,一个拉着棺材的板车在纸人的簇拥下的行进着。
“按理说这时候不应该有个传统的打油诗吗?”
陆缘叁心里知道接下来才是重头戏,不过还是嘴上催了催。“中计了吧,你马没了。”
“虽然没问题,但这话总是听起来怪怪的...”
陆重山抛玩着那个硬币,“咳咳,别急啊。这灵车送到地方前和地方后,都是有讲究的呐。”
陆重山又慢吞吞的挪了下自己的车。
“有道言,吊孝手拿纸和钱,迈步走到那灵车前。供阎鬼,草纸钱。供车前,插蜡研,一对寿蜡着得前。”
“这灵车开起来啊,周围送葬的可就不都是活人了,可以说是生人勿进。”
“所以啊,如果想要在开车的时候接近棺材,祭奠亡人,就一定要拿上纸钱,这是第一步。”
“第二步嘛,想要表达这个意思,就一定要给棺车两边点上蜡烛,最好是一对。”
“哎,吃你的炮。”
陆重山停顿了一下。
“那如果不点蜡烛,拿了纸钱就到棺材那看一眼呢?”
陆缘叁好奇的问道,“我用我的炮吃你的炮。”
“纸金棺,亮又鲜,装得亡人在里边。”
“知道为啥叫纸金棺不?那棺材上贴的都是金纸钱,你用那草纸钱只能供供车外的那些小鬼,正主看不上你那点玩意。”
“棺材里,手钳缠,棺材外,金银山,棺里棺外隔层山。”
“而且还有说,你要是不点蜡烛,被棺里那双鬼手抓进去,就别想出来了。”
陆重山又动了下自己的马。
“啊?这么吓人?”
陆缘叁心道这年头给的钱少还得被拉进去陪葬,真是世风日下,“这是灵车开动的时候,开动前或者开完了呢,有啥危险吗?”
“灵棚高搭三尺天,纸人纸马半边烟,纸钱化作白纸鸢,血泪染成红杜鹃。”
“开完了之后就是灵堂摆着了,这时候这些纸人就排在棺材两边,等纸钱变成纸鸢的时候,所有的人都会流下血泪。”
“反正等棺材到灵堂了,离远点吧。”
“血泪知道啥意思吧?这是委婉的说法,说白了就是都陪里边那位下去了。”
“开动前倒是没啥...”
“哎!跳马,将军。”
陆重山讲到一半突然高兴的吼了一声。
“你又趁我听得入迷的时候半路动我棋了吧,你这老贼。”
陆缘叁看着自己莫名其妙移动一个格子的老帅,有些哭笑不得。
“没有没有,你记错了。”
陆重山笑呵呵的辩解了一句。“哎,我想起来了,开车前好像有这么一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