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寒芒率先从白术眉心迸出,旋即,漾漾玄光如海似潮,都齐齐显露出动静。
他体内似被凿透,射出一缕缕大光明来,仿佛山洪决堤,煌煌如日照,将死城的火光都重重盖压下去,亮亮堂堂,辉耀四极。
精纯至粹的赤龙真炁,在体内大光明生出的刹那,登时便有了清浊两色的区分。
九九八十一道清炁和五五二十五道浊炁,这些或清或浊的先天之精郁结在泥丸宫中,每一次呼吸吐纳,都牵着着些混沌炁流微微颤动,缓缓流转周身。
炁本无象,可清,可浊,可幽阴,亦可煌煌。
但心经吐纳真炁,难免会将无象无定的炁,沾染上种种不同色彩。
金刚境号称诸天无漏,便是要斩除躯壳浊气,由后天返先天,证无漏宝体。
此举关系到大道成败,金刚品相,常人斩浊,无不过是小心翼翼,提心吊胆。
生怕斩却一缕清炁,也唯恐多留一丝浊炁。
但在属性面板前,你只需要轻轻按下那个“+”。
之后的一切,就都会水到渠成。
没有丝毫悬念。
原本突破金刚,对于武修千难万难的斩浊。
此刻,容易得就如吃饭喝水。
甚至不用白术心念催动,体内的大光明就分化出一柄柄刀刃,将二十五道浊炁割开,一一斩出体外。
旋即。
脑后,嘭得一声轻响。
像有人持着小玉钟,轻轻敲了一记。
意识陷入无边的虚冥,空空荡荡,不存一物,像是万象初化的刹那一刻。
刚刚完成斩浊的白术还不及讶异,那沉寂的万象,又躁动了起来。
记忆的海浪翻腾,旧事,往事,在脑中曾走马观花的一幕幕,那些曾沉寂已久的东西,都渐次清晰鲜活了起来,显化出实在的形体。
刚穿越来前夕,举目皆茫然的无促,被赵修亲手鞭打的痛楚,惊觉属性面板的欣喜若狂,活尸出现的惶恐。
龙宫剑斩陈季子,沙场阵压姜药师,他见过万军洪流下,血肉糜烂成泥的可怖景象,也曾出入青冥,一剑煌煌。
生死、修行、武道、种种情绪激荡不休。
藏月楼顶上,那天的大瓦被日光照透,像一顷闪闪发亮的大湖。
突然定格的画面,让白术罕见失神了刹那。
一排排的琉璃瓦光耀夺目,光晕让一切都明亮起来,在头顶,有温柔的光晕慢慢洒落。
“不能用火雷子,会把其它活尸也招来的。”
他看见头发乱七八糟的小女孩抿着唇角,用古怪生疏的强调对自己认真开口。
“我认识你。”
她严肃绷着小脸,自顾自点头肯定。
那么真切,那么近,就像是第一次见面的景象。
记忆里,吐血警惕的狼狈少年人和现在的自己,似乎重叠在了一起。
藏月楼下,白术高高昂起头,在他身侧,躺着被一箭射杀的护院教头。
“怎么可能……”
白术金瞳里的光焰闪了闪,微微一黯。
“真是好久的事了……”
白术缓慢笑了笑,又摇摇头。
在这个幻境或是心象的世界,他甚至能听到流动的风声,杏树的无数小白花被卷到高空,吹成蒙蒙的一片。
“我喜欢胸大腿长的啊……”
谢梵镜的脸那么近,盈盈如美玉,白术看着她,心头喃喃:
“是什么时候,我变偏好了?”
他定了片刻,忽得自嘲一笑,默然无语。
处处清明,一片萧索,依稀之中,白术的视野被无限的扩大,无限的延伸,他被转瞬抛去千万里外,却又身在千万里的每一处土地。
白术好似看到南海潮涨潮落,赤面僧人驭炁踏波,每一步都生出真空莲花;枯寂冥冥的大阴山中,宋迟捧着《礼经》,脸上似悲似喜,表情无定;汾阴城,腆着肚子的铁柱脸颊圆润了不少,他偷偷躲在布店的帘子后,用眼去看街边买菜的女子,腿抖得像筛糠。
视野再度一转,又是切换。
大禅寺里,无显端坐高台,身侧浮出金云和明珠,他坦然面朝众僧,嘴唇微微动弹,眉心的波龙缓缓游走;似鹿似鹿似马非马的古怪异兽行在在桐江之上,四蹄踏浪;丰山的天光璀璨,众光头正聚在一块打闹玩耍。
此刻。
小村里,正烧火煮粥的神足僧猛然一惊,他抬起头,目光穷尽万万里遥远。
“成就金刚了啊。”
神足僧抽出最后一根未燃尽的干柴,把它摁熄在灰坑之中。
在他身侧,站着王秋意和面容凄苦,满腹牢骚的青黎君。
“有点意思。”
王秋意微微眯起眼,笑了笑。
“有个屁!”
青黎君在心底小小声骂了一句,照旧的敢怒不敢言。
而此刻,白术的视野,也终于定格了。
白茅山,在温暖的南国里,雪已经早早停下了。
小女孩抱着花色的大胖猫,在书案上睡眼惺忪,小脑袋也一点一点。
白术默默看了许久,忽得闭上了眼。
“散!”
他伸手一拂,像是要扫落案前的种种杂物灰埃。
散!
隐隐,有一个声音轻轻相和。
不见山岳,不见湖海,不见城郭,不见一切众生。
脚下生出一架九层天梯,在无边的虚冥之中,白术一步步拾阶而上,体表光明炽然。
他每走出一步,躯体就发出蛋壳碎裂的清脆声响,大光明从口鼻穴窍,从每一个毛孔,威严的放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