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入空门,当守十戒!”
佛堂肃穆,三皈依之后,年轻僧人跪坐在地,双手合十,广慧伸手抚在他头顶,昂然作狮子吼:“第一戒,不杀生!”
“不得滥杀一切有情众生,以菩萨心持金刚举,时时慎行。”在广慧身侧,持卷宗的僧人低喝一声:“汝能持否?”
“能。”僧人叩首三拜,沉声开口:“弟子能持。”
“第二戒,不偷盗!”
“物主非允,不得取为取用,以清净心守天魔举,防护身之三恶故。”持卷宗的僧人再次低喝:“汝能持否?”
“能。”
“第三戒,不非梵行!”
“不同人与非人行淫事,使事行不缺漏,令得根本禅,性行不缺漏。汝能持否?”
……
十戒过后,广慧眼底闪过一丝唏嘘和宽慰,但又倏忽消逝不见,他最后一次沉默将手搭在僧人头顶,环视佛堂观礼的诸僧,缓缓吐气出声:
“有人奉佛,从明师受戒,不失精进奉行所受,朝暮礼拜,恭敬燃灯,斋戒不厌,心常欢欣,善神拥护,所向谐偶,百事增倍,为天龙、鬼神、众人所敬,后必得道;是善男子、善女人,真佛弟子也。”
“今日起。”
广慧坚硬如岩刻的脸上淡淡浮起一丝笑意:“你法号无明!”
——
——
“世界虚空,能含万物色像,日月星辰,山河大地,泉源溪涧,草木丛林,恶人善人,恶法善法……”
漆金廷。
在这座九章城最大妓院的水阁里,婉约妖娆的女人们嬉笑围坐成一团,像小孩一样抱着修长的双腿,露出欣长秀颈下,薄薄纱衣外的那层温软如玉的肌肤。
在甜腻的香浓脂粉中心,年轻僧人目不斜视,只是继续讲着经:“天堂地狱,一切大海,须弥诸山,总在空中,世人性空,亦复如是,如——”
“等等!”一个眉间描着牡丹的雍容女人突然举手,吃吃笑了起来:“小和尚,我有话要问你!”
“无明。”僧人停下讲经,有些不好意思地纠正道:“贫僧法号无明。”
“好,无明!”女人又笑了起来:“我来问你,西天佛国也有妓子吗?”
“这……”
“没有妓子的话,他们要怎么办呢?”女人脸上露出为难的表情:“难不成……要自己用手吗?”
在一群女人柔媚的笑声中,无明脸上露出了几丝窘迫,而女人们瞧见他的神情,笑声也越来越妩媚,越来越欢快,令年轻的和尚更不知该如何是好。
“吃了泼天的屎!谁给你们的狗胆戏弄佛爷呢!”
在无明几乎想找个地缝钻下去时,漆金廷的老鸨气急败坏叉着腰,终于,骂骂咧咧闯了进来。
这个老女人跳起脚来的时候,仿佛真有一种好像统率着千军万马的英雄气魄。刚才还婉约妖娆的女人们一瞬间都变成了乖乖的鹌鹑,就连无明也被狠狠震住,呆愣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走了,别像个傻子!”
在吵闹声中,旁边突然伸出一只小手,用力扯了扯他的腰带。无明点了点头,然后顺从地被小手牵走。
他们穿过一片竹林,进入漆金廷的后院。这园子分成两块,妓女们都住在前院高大的屋舍里,后院年久失修,除了一片竹林就只有几间低矮的砖房,到处都是及膝的疯长荒草。
在四下无人的僻静处,小手的主人嫌弃撒开无明腰带,她蹦了蹦,爬到竹林边的假山上,那双漂亮的眼睛直勾勾盯着无明,像一只好奇而骄傲的野猫。
“喂,和尚。”
她开口:“你干嘛总是来漆金廷给这些妓女讲经?”
“我过几日要下山,老师担心我会被山下的美色迷惑,让我来修骷髅白骨观。”他在竹荫下昂起头,有些不好意思开口:“老师说我这叫炼心,红尘炼心。”
“哦。”
“嗯。”
“嗯?嗯个鬼啊嗯嗯嗯的!你是不是傻?秃驴吗!”
“……”
无明摸着头,苦恼地笑了起来。
“小秋姑娘,你怎么了?”
他认识这个妓院的小小杂役,妓女们叫她小秋,无明也叫她小秋姑娘,在漆金廷讲经的这段日子,无明想,他们应该已经成为朋友了。
“小秋,小秋,这名字蠢死了!”爬在假山上的女孩骄傲昂着头:“我不叫小秋了!”
“嗯。”
“我现在叫丹秋!”见无明仍是一脸懵懂,她鄙夷撇撇嘴,又耐心解释道:“漆金廷的姑娘们都有花名,像什么梓亭、染青、当夏,都是顶好听的花名!我也不能比她们差!”
“你自己取的?”
“不行吗!”
“丹秋不好。”无明认真想了半响,还是摇头如实开口:“我曾见古书上有‘未及上翠微’一句,意蕴极美,小秋姑娘不妨取‘微’字为名,如此可好?”
“哪本古书?”
“呃……”
无明楞了楞,一时呆住了,自患有心疾以来,他耳畔便莫名多出一些声音,记忆也乱得像一捆柴麻。
那句话究竟是出自哪本古书?
突然之间,就连他自己也想不起来了。
“嗬!还古书,你就给姑娘我使劲编吧!”小秋狠狠往地上啐了一口,好看的眼珠子泛起死鱼的白:“我就要丹秋,我花了好大心思想出来的,你不许说不好听!”
“对不起。”
“还不是没钱!”小秋哀叹一声。
“没钱?”
“要是有钱的话,我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