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州。
当文安之进入荆州城之时,已经是荆州被拿下三天之后。
闯营的作风如今并没有多少改变,拿下荆州的这数天时间内,城内的士绅几乎被一扫而空。
他们的理由也很简单,那便是这些士绅在帮助清军守城,根本毫无忠诚于大明的迹象,是大明的敌人。
但是谁都明白,闯营的作法根本就是假公济私,因为屠戮士绅,几乎已经成为闯营的标志了。出于他们上下朴素的价值观来看,这些士绅老爷们个个都是应该被灭门的存在。
在他们眼中,这些士绅纸迷金醉,鱼肉乡间,趁着大灾之年低价买他们的祖田,更是因为灾荒之际,粮食不足而大肆抬高佃田佃租,等他们开始造反之后,更是不断协助官府镇压于他们,委实可恶之极。
在闯营起事之后,所过之地,百姓或被裹胁,或是因为为一口吃食,主动加入,还能有一条活路。
但是对于士绅,闯营所过之地,基本上一个不留。
而文安之之所以这么快便从夷陵赶来荆州,一来是因为荆州远比夷陵重要和富庶,二来便是因为闯营屠戮士绅的缘故。
对于文安之来说,屠戮士绅是断然不能够接受的,不仅仅因为他本就是其中一份子,更重要的是,在文安之看来,士绅是国家的基石,更是拥有极大政治、经济能力的阶层,一旦被完全推给清廷,对于大明的中兴自然是极大的不利因素。
不过文安之对如何处理此事,却是感到极为头疼,毕竟因为闯营的出身原因,所以虽然如今被大明招安,但是在对待大明朝廷时,总是会抱着隐隐的戒备,内部更加的齐心,若是有所妄动,怕是会生出极大的乱子来。
而作为比较有胸怀的大明忠臣,文安之显然不愿意如今刚刚有所起色的大明,再一次陷入分裂内讧之中。
因此如何处理闯营此次的错误路线,文安之在路上时便即不断的思索着,却始终没有一个妥帖的方法。
大肆处罚闯营诸将,显然是不可能的,甚至就算让闯营将掳掠而来的钱财退回,都会让闯营上下军心大乱。
但是不责罚一通的话,估计会让湖北士绅心存敌意,会让大军下一步的行动更加的艰难。
思索之间,便看到闯营诸将便在李过的带领下,出城十里外相迎于他。
看着闯营上下那一脸洋溢着的笑容,文安之就明白,这一次闯营在荆州得到的好处肯定不小。再听着离着老远就能听到的军中如同过年一般的喧闹嬉戏声,显然军心士气都因此仗而提升了不少。
士气可鼓不可泄,文安之心中更是谨慎了一些,如今是战乱年代,军队才是一切的根本,过于损害士气,那才是自毁长城的做法。
“末将等见过督师!”
待到车驾临近,文安之缓步行出马车,闯营上下百多名够资格站这里的将领全部拜倒于地,唱诺道。
文安之却没有象往常那般,和颜让诸将起身,反而沉默着打量着所有人,半晌没有一句话出口。
这般情况下,除李过等几个有爵位的将领只是拱手外,其他将领全部坐蜡了,单膝跪在地上,在没有文安之发话之前,却是根本不能起身,一时场面有些紧张起来。
“督师,督师……”
眼见这么僵持着也不是办法,李过上前一步,轻声的提醒道。
他本以为文安之只是一时失神,但却没有想到文安之是故意如此,听闻李过唤他,文安之轻哼一声道,“兴国候,本督来的路上,听闻了一些事,还不知道真假,倒想问问兴国候,满城士绅何辜,为何遭此横祸,十不存一?!”
“这……”
李过当然回答不上来,吱吱唔唔了半天,也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
虽然他是以士绅助清守城的名义尽屠的,但是这个理由骗骗小孩子也就罢了,来搪塞文安之显然就是侮辱对方了。
“督师,如今将士大胜,你不仅不慰勉将士,反而这般苛刻责备,是何道理?!”
李过虽然哼哧着回答不上来,但却有一人根本无惧文安之,大喇喇的反驳道。
众人根本无需去看,只听那尖利的嗓音,就能明白过来,这定是监军陈思隅,做为隆武皇帝的代表,他的身份足以与文安之这一方封疆大吏分庭抗礼。
“阉贼,住口!若非你教唆,忠贞营何能有此过失!?你可知杀了满城士绅容易,但安抚湖广士绅何其之难?陛下要你来监军,不是要你来搜刮地方的!
若湖广士绅群起与我等为难,湖广各城士绅拼死与我大明王师死拼,那一城城的攻下去,又要多死多少忠勇将士?!陛下中兴大业必定大为受阻,忠贞营到时还能剩下多少人?如此大罪,就算千刀万脶了你也洗不清你的罪!再敢大言,本督拼着这乌纱帽不要,也要向朝廷弹劾于你!”
对于闯营,文安之没有多少办法,也不能太过激,但是有这么一个欠骂的站了出来,当然不会放过,立即严词训斥道。
虽然骂的是陈思隅这个倒霉蛋,但话却是对闯军上下所说的。这般乱杀,并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反而只会激化矛盾,虽然眼前得了些许好处,但最终会让闯营上下付出更大的代价。
李过等人都不是蠢人,当然明白了文安之的意思,顿时全部伏倒于地请罪。
“你们攻克荆州,原是有大功于国家!但是若是再这般肆意妄为,就算功劳再大,大明也断不能容忍无视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