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家大宅,一大群仆妇低头垂目在花厅等着宗妇彭氏示下。
彭氏心情很不好,一大早下面的管事仆妇告诉她,苏家洗三儿那日,杨家大奶奶也去了,还丢了一个鎏金的缨络作为添盆。苏家的洗三儿只是小打小办,请的都是些亲戚,杨大奶奶去干什么?
这个杨家,彭氏想了想,失笑笑出声来,才刚和苏家认识,还真把苏家当作至交,杨家这是太抬举苏家了。
“苏家的满月宴,我们顾家去不去?”管事仆妇小心翼翼地问。
“你想去,别人还不一定会给你下帖子。”彭氏脸上的表情冷冷地,心底怨恨苏家怎么和杨家结识交往起来了。
一百多年来,顾家和杨家一个东一个西,表面上和和气气相安无事地相处着,没有发生过任何冲突争执,外人看来两家的关系和睦友好,堪称典范,实则两家都没有把对方当至交来看待,属于那种见面点头微笑打个招呼平淡如水的关系,去年顾家的秋宴,就没有给杨家下帖子。
管事仆妇也知道两家的关系,只是没想到城中的新贵苏家的事,竟然牵扯到了杨家,只是顾老夫人那边不好交待,顾老夫人嘱咐后辈,苏家攀附上了郑大人,要起来还不就是郑大人一句话的事,叮嘱顾家的后辈们要和苏家多交往。
管家仆妇很为难,“二奶奶,要是苏家下了帖子,我们还去不去。”
彭氏心里烦躁,不想去想这个糟心事,便不想了,“等苏家下了帖子再说吧。”
顾九小姐一阵风似的从外面跑进来,身后跟着捧着梳子发簪专门给她梳头的婢女,“九小姐,你等一等,好歹梳好了头再去,这个样子让二奶奶看见了……”
顾九小姐穿了件鹅黄色的襦裙,外罩一件豆绿色小袄,披散着头发疾步走,嫌裙子碍事,便用两只手提着裙子。
清晨,顾九小姐起床刚穿好衣裳,花厅里的议事传到了她耳朵里,她头都没梳就跑了过来。
身后跟着的婢女话还没说完,隐隐感觉到花厅中一道凌厉的视线落在她身上。
二太太平时严肃,对待下人也很严格苛刻,婢女有些害怕地扑通一声,在地上跪下,“二奶奶,都是奴婢不好……”
顾九小姐回头将地上跪着的婢女拉起来,“不光你的事,是我自己要来的。”又转头去看花厅中圈椅上坐着的人,嗔怪道,“母亲,你别怪她,是我自己要来的,你快把人叫起来。”
对于这个女儿,彭氏很是溺爱,便也没有生气,也没有追究梳头婢女的过错,对着女儿慈爱一笑,责怪道,“你看你披头散发的,像什么样子,叫下人们看了笑话。”
顾九小姐并不理会,从婢女手中拿了一支发簪将松松垮垮的头发挽起,“苏家的满月宴,我们也去吧,祖母都说了,要我们同苏家多来往。”
彭氏摆了摆手示意下面的人退下。
等请示的下人都走了,彭氏说道,“我们和苏家没什么交情,苏家还不一定会给我们下帖子。”
顾九小姐有种预感,苏玥肯定会给她下帖子的,苏玥曾邀请她去苏家玩,说要给她做红豆饼吃,苏家的满月宴,她很想去。
苏玥在院子里制药,把蒸了三分熟蒸过第一遍的药材黄精,晒到簸箕上,好好晒下太阳。
孙映莲走了进来,好奇地道,“你还真会制药啊。”
“你以为我学着玩啊,当然是真的,行医治病可不是唬人闹着玩的。”苏玥翻晒着药材,“这黄精讲究九蒸九晒,这才刚刚开始。”
“这么麻烦。”孙映莲惊讶地撇了撇嘴,站在院子中央看着苏玥晒药材。
这段时间太忙了,苏玥还没来得及询问孙映莲的状况,见人心事重重的样子,便问怎么了。
“你说我是不是太过烦恼了?”孙映莲小手托着下巴,叹气。
苏玥看着孙映莲认真的点点头,“吴大春没进京科考之前,你担心他考不好,等吴大春考完了,还这么争气考了二十二名,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孙映莲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很苦恼,“有得必有失吧。”
以前她的心思都花在穿着打扮上,去街上买很多的新衣裳,去银楼打最流行最好看的发簪首饰,花一样的年纪,哪个女孩子不喜欢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现在她不知为什么,或许是心中有了喜欢的人,比如吴大春,心中有了牵挂,逛街打扮也提不起她的兴趣,吴大春现在前途一片光明,她现在却担心自己配不上他。
苏玥看着孙映莲目光游离垂头丧气的模样,心中便明白了大概。前世她被彭氏戳着脊梁骨骂她是商家女上不了台面,她也是这样自卑落寞,在人面前抬不起头,甚至有很长一段时间她都躲在房间里怕见人,就像见不得光一样。
“你傻啊你。”苏玥放下手中的药材,一把抱住孙映莲,“吴大春若是有了功名有了荣华富贵,就嫌弃你的出身,那吴大春的为人也不怎么样,这样的人不值得你对他那么好。”
孙映莲立刻眼泪跌落,“他现在考取了进士,以后会入仕做官或者留在六部,他有这么好的前途,可我总是东想西想,觉得自己配不上他,他资质聪慧又吃苦耐劳,肯定有很多名门闺秀看上他吧。”
苏玥呸了一声,“什么配不配的,我看是他不配,他的出身也不怎么样,又不是书香世家,又不是名门望族,还是出身寒门……你啊就是太过烦恼了。”
寒门子弟即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