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贯祺一直注意着看他的脸色,见他神色有异,静了静,忽而松了口气,轻快道,“怪我,一直没想到这茬上去,竟疏忽了这么长时日,长云,若你府里有来人定然要同我说,我早些替你准备着。”
短短一瞬,顾长云已稳了心神,夹了一筷子素炒香芹,毫不在意笑道,“贯祺哪里听来的闲话,闲言碎语都吹到你耳朵边去了,哪里有这个人。”
赵贯祺心往更深处沉去,面上却更轻松,也不看他,自顾自说道,“长云,你也到找个身边人的时候了,明平侯府缺个管内事的人。”
顾长云静默片刻,若有所思道,“这闲言碎语就是不靠谱,还以为外头说我的坏话给你知道了,没曾想传来传去传成这样,真真是不靠谱。”
赵贯褀斜斜瞥他,笑,“谁敢说明平侯的坏话,不过是些风月事迹,明平侯载了个姑娘回府,说的跟真的一样,还以为有这么一号人物。”
顾长云心猛地往下一坠,又飞快往上提,回想起来竟是惊觉府外似是的确多了许多面生的人,脑中飞快盘算,知道不好糊弄过去,略一思索便毫不在意摆摆手,“贯褀,你是知道我的,逢场作戏,逢场作戏罢了。”
赵贯褀眸色深了深,目光锁着他,调侃道,“什么逢场作戏不作戏,是哪家的姑娘如此好运气,入了我们长云的眼?”
顾长云面上有些讪讪,愈发漫不经心,“外地人,来京都人生地不熟,长的倒有几分姿色,一不小心就被人骗了。”
赵贯褀看他样子不想多谈,不甚上心,心中有所思,意味深长哦了一声,顾长云被他这一声给逗笑,彼此对视一眼心照不宣的笑了一笑。
顾长云还是那般坐着,手心冰凉,里衣因冷汗而黏在身上,被毒蛇爬过后背一般,连姿势都没有多动一动,生怕被在场两个人精发觉异样。
他不无悲哀的想,云奕还是要被这群人发现了。
赵贯祺仿若只当这是同年少一样茶余饭后谈的闲天,恍然想起,“说到这,你那个养在范家的表妹,灵均,也是待字闺中的好年纪,江南山水养人,但男儿多气概不足,什么时候闲下来,接她来京都小住,好歹她幼时唤我一声表兄,这人生大事上得替她好好寻个良人。”
顾长云下着筷子,心中莫名涌出来怪异的感觉,那范灵均是她远房姑母的女儿,几人也只是幼时有过照面,顾家与范家往来并不多,仔细想想,顾家丧礼时顾长云远远瞧见过范家的人,范灵均一身白衣处其中,神态凄然婉约,确是个亭亭玉立的美人,只是那时顾长云疲于应付众人,将杂事一并扔给王管家白清实二人处置,与范家的人只草草打了个照面便罢。
但范家并未像其余往前与顾家有交集的大家那样,经了顾父顾母去世后便断了来往,哪怕不亲自赶来京都,逢着时令季节也会差人送来庄子里的新鲜瓜果或是其余什么玩意,王管家打理这些,每年都要对着礼物单子啧啧感慨一句范家实有大家风范。
顾长云顺带听了那么一耳朵,对范家印象还算不错,也会让人备了回礼一一送去,几年来范家人算得是顾长云在世唯一有血缘关系的人了。
愈想,顾长云愈发百感交集,看一眼面色轻快的赵贯祺,脑中被一个突如其来的想法占据,好笑又无语,淡淡道,“前些年范家来京都我见了一次灵均,确实是个美人胚子,劳烦赵兄费心了。”
赵贯祺深深笑了下,“美人胚子吗。”
顾长云只当是听不出他的言外之意,敷衍了几句就过去了。
一顿饭吃的顾长云胃里不上不下的,堵的厉害,用完饭闲聊几句就借口离去了。
陆沉等在外面,见他脸色沉的厉害,忙迎上来,“侯爷?”
顾长云飞快地同他摆了下手,“无事,回去罢。”
陆沉顿了下,道,“方才萧丞往咱们这边来了一下。”
顾长云皱眉,胸中愈发烦躁,语气不耐,“不用管他。”
陆沉意识到他有些不对,但不知朝堂上发生了何事,犹豫了下没多说什么。
回府后径直去了书房将他人都关在外面,陆沉对着紧闭的房门愣了片刻,转身去寻白清实。
白清实早有预料,问,“今日有何异样?”
陆沉将今日异状一一说来,白清实听了眉头拧紧,“皇上留了饭?萧丞又是怎么回事?”
“侯爷出来比往日迟,该与往常的赐饭不一样,”陆沉也不解,“萧丞……萧丞走之前朝咱们马车这边走了些,问侯爷还未走,不咸不淡说了两三句话,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
白清实面上闪过一瞬的疑惑,“萧丞这是吃错药了罢?”
陆沉点头,“应该。”
白清实哭笑不得,“你还点头……罢了,我去看一眼侯爷,云姑娘呢?”
“方才过来时看见了,正同阿驿在后面小花园那,日头大,紫藤花架下歇凉呢。”
白清实顺便问了一句,“侯爷没让云姑娘过去?”
陆沉摇头,白清实略有些惊讶的挑了眉,若有所思颔首,出门去了。
院子门还没跨进,里面咣当一声重响,砚台狠狠砸在门上,浓墨在门上泼了一长道黑印子,又不受重负的往下晕染出道道墨痕。
浓稠的墨色。
白清实一愣,迈出去的步子生生止在半路,甚至往后退了些许,微微皱眉盯着那还在往下蔓延的墨痕,利索转身去小花园的方向。
门内,顾长云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