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四季变幻。刚下了几场暴雨,天边出现一道绚烂的彩虹。风吹动叶子,带来清新而炽热的味道,知了沙哑的嗓子突然打破沉静。
鸡鸣寺,佛堂里内堂,一张案几后,铺着鲜红的绒毛毯子,朱棣略显疲惫的坐在踏上,案几上有炉子,炉子里炭火红艳艳,炉子里茶壶的嘴儿冒着热气儿。
朱瞻基正在给皇爷爷捏着肩膀。
“皇爷爷,这力道怎么样?要不要重一些?”
“呵呵,够了,哎哟,轻点,爷爷这把老骨头,可不够你捏的。”
朱瞻基忙减轻了力度。
“你这小子,才大婚,就舍得丢下太孙嫔,来陪我这个老头子啊。”
“爷爷,瞧您说的,孙儿又不是第一次结婚,要不是怕冷落了新娘,父王看管得紧,孙儿第二天就想来陪爷爷了呢。”朱瞻基言不由衷,她要娶的是真的吴月荷,而不是替代的,对她根本就没有感情。
大婚上汉王的人发难,他才知道后果很严重,心虚之下,对新太孙嫔更没有兴趣。然后就跑来陪皇爷爷了。明着是陪,暗里也是打探皇爷爷的态度。他娶一个女子,汉王发难,皇爷爷没有疑心才怪。
朱棣指着他哼道:“你父亲干啥都不行,唯独这点做得好,就该给你禁足,免得无法无天,让大家都不得安宁。”
“爷爷,孙儿知道错了。”
朱棣舒服的哼了哼,没有回答,朱瞻基一边注意爷爷的神态,一边捶捶肩。
朱棣突然道:“这个陈远,你怎么看?”
朱瞻基愣了一下,想到他对自己的欺骗,把吴月荷弄走,还在三叔身边摇旗呐喊,心里很不满,小心翼翼道:“皇爷爷,孙儿以为,那个陈远,是有些小聪明,可是在朝堂上目中无人,不知谨慎谦虚,不堪大用。”
朱瞻基说完了,偷偷瞧一眼爷爷,却见他双眼微阖,似已经睡着了,忙收了声,往他旁边站了站。
静默了片刻,朱棣慢慢睁开眼睛,看了一眼自己的孙子,微微笑道:“嗯,你长大了,很有自己的主见了。”
朱瞻基却吓了一跳,爷爷虽然在笑,他很熟悉爷爷,知道他已经不满了。忙拿起一块布,将茶壶端下来,拾取案几上的镊子,将茶盖挑开,待雾气散了,又盖上。倒上一杯茶,吹了会儿,递给了爷爷。
朱棣示意他放在案上,沉声道:“瞻基呐!”
朱瞻基连忙欠身道:“孙儿在。”
朱棣缓缓地道:“帝王无小事,一言一行,天下表率。赵太祖夜不加餐,宋仁宗夜派遣侍卫送大臣回家,赵太祖真的吝于一顿夜宵吗?宋仁宗真的担心大臣回家会摔沟里吗?不然,只因帝王一举一动更是关系国运,天下人才,也要收归自己用,如果凭喜好办事,那就真的成为隋炀帝宋徽宗之流了。”
“陈远有没有才能,你心里清楚。你自己在做什么,你更清楚。现在国家需要什么,怎么才能安定,你还差得远啊。”
朱瞻基惶恐道:“请皇爷爷教诲。”
朱棣瞟他一眼,叹了口气,点明了道:“你是皇太孙,也是国之储君,将来就是这大明的皇帝,切忌意气用事,喜怒形于色,你要知道,天子金口,一言既出,大臣就会认真,天子的喜好,上行下效,就会形成怎样的朝堂。要想好了,慎重了,才做决定,如果朝令夕改,威信尽丧,这个结果,可就很严重了。”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又道:“人们常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然而,说来容易,身为帝王,岂能轻易的犯错,一旦犯错,岂能轻易更改?在朝堂上,你也看到了,那些大臣,嘴上说忠心耿耿,当提到要捐钱为国时,一个个的丑样儿。你说知错了,现在尚没有当家做主,若是做主的时候犯错,你怎么改正?”
朱瞻基奇道:“皇爷爷,既然那些大臣阳奉阴违,您为何不处罚他们?”
“呵,天下官员,几乎一个样儿,朕罚得完么。只要他们还在为大明办事,朕就还得用他们。你是朕的孙子,所以才对你说这些。”
朱瞻基感受到爷爷的关怀维护,对他的寄予厚望,不禁为之动情,眼圈儿一红,低低地唤道:“皇爷爷……”
朱棣拍拍他的臂膀,叹道:“先皇修大明律,立下皇明祖训,就是为了子孙后代治国有方向。朕以前的刑律过于苛重了些,重用锦衣卫,是为了平息靖难之时的反对者,法律太重了刑罚必然泛滥,吏治太严了则施政必然苛薄,百姓们要手足无措了。朕主天下时,正当收拾靖难乱世,又要重新确立我们这一脉的权力,名不正则言不顺,朕不用酷刑,那些酸儒就会只认朱允炆正统,哼,他算什么正统,不过是我大哥的一个庶子罢了。还有倚仗靖难的功勋恃宠而骄,不法者太多了,所以刑不得不重,如今惩治贪官污吏已见成效,下西洋扩大大明国威,鞑靼臣服,顺天府也要修建好,天下稳定了。等我把瓦剌扫平了,你就坐镇顺天,治理平世,刑法当轻,多施仁政。把天下人才收为己用,朕也就能含笑九泉了。”
朱允炆并不是嫡子嫡孙,而是嫡子庶长孙,所以他本来不是第一顺位继承人。
前太子朱标一共生了五个儿子,皇太子妃是郑国公常遇春的长女。这位常氏生了两个儿子,长子朱雄英,八岁早夭,次子朱允熥,这是嫡长子嫡次孙,第一顺位继承人。按照传统礼制,继承人的顺序是嫡长子嫡长孙嫡次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