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远跟在一个太监后面,两个人转过朱阁、绕过绮户。不一会儿,来到一座歇山顶、两层檐的殿宇前。
汉王的行宫十分气派,虽然在小小的乐安,但看上去,与皇宫不遑多让,可见汉王的野心。不过汉王喜武,路过的时候,多是演武场和魁梧的大汉值守,漂亮的宫女反而稀少,这与太子宫形成鲜明的对比。
殿门正前方高耸一块山石,左右碧水环绕,各架一座小桥,犹如二龙戏珠。他们不进殿,直走,有山水花木,错落有致。
陈远跟着公公登上小桥,过了小桥,两桥合为一道门户,过了这道门,就是“长春宫”。汉王朱高煦就在这里调养。
公公引着陈远进了长春宫,这殿中极为宽敞,内部利用板壁、碧沙橱、帐幔和各种形式的花罩、飞罩、博古架隔出大小不一的空间,既不显空旷,又不失雍容。天花、彩画、匾联、壁藏、字画、灯具、幡幢、炉鼎等点缀其间,气派法度油然而生。
公公低声嗓音禀报道:“王爷,陈远陈大人到了。”
呼啦啦,听见里面有声音响动。
陈远不解其意,公公低头头:“大人,王爷传唤您进去呢。”随即凑到跟前,压低嗓音嘱咐道:“王爷正在气头上,大人是朝廷官员,陛下的眼前人,免得汉王对不起陛下,您小心说话。”
这公公倒是谨慎,尽心服侍汉王。陈远好歹是永乐的红人,要是被汉王咋地,不好交代。不过汉王朱高煦可不会管这些,所有臣子,他想咋就咋,要不然,凭什么李世民得文臣武将支持,在弱势的情况下反败为胜。
而汉王劳苦功高,军权在手,朝中很多功勋都是支持他,反而一开始败再败。就是因为不会用人,稍有不慎,对臣子打骂,像极了朱棣,渐渐失去人心。
陈远点点头,跟公公道了谢,举步朝内殿走去,一进殿门,未及细看,他便抢前两步,拜倒在地,高声道:“臣陈远,见过王爷。”
诸王体制降天子一等,对臣子们仍然属于君臣之礼,就算是当朝一品,见了王爷也得行跪拜礼,陈远岂能例外。在朝中两年,他这套礼节是练熟了的,如何行礼、如何说话,早已烂熟于心,动作展开,行云流水。
汉王斜躺在罗汉床上,旁边两个武士,手持两把大斧头,模样倒像门神,凶神恶煞。汉王头上明晃晃的插着全是细针,看着有些吓人。
韦妃已经被他赶走,只留公公在下首。
“陈远,你可知罪。”汉王粗声大气,却暗含极强的杀气。陈远在石州断了他经济,在太孙朱瞻基大婚时汉王要发难,又被陈远瞒天过海,见到陈远本人,汉王暴躁的性子早坐不住了。
陈远心中一怵,不知道自己在山东的作为有没有被汉王发现,不过以汉王的暴躁脾气,要是真的发现自己帮助了白莲教,早就杀了自己解恨了。他拜了拜,定了定神道:“臣认罪,但不知罪从何来。”
“巧言令色。”汉王大喝,怒不可遏地跳起来,头上的银针一枝枝摇晃着,汉王痛得哎哟一声扶住了头,公公赶紧上前搀扶,大惊小怪地道:“王爷息怒,王爷息怒,王爷小心身体……”
汉王一把推开他,怒气冲冲地指着陈远道,“阿谀奉承,谄媚献上,在朝中毫无规矩,冲撞大学士。一个低等臣子,把南京搅的满是风雨,哪一条罪,都足够诛你九族。”
你大爷的,陈远暗骂,怎么一晃自己就有那么多罪名。这些,那些迂腐的文臣说起来还能像模像样,但是汉王这个最不讲规矩的人,说起来就特别诡异,让人想笑笑不出来。
陈远不能做出看穿他的样子,一脸诧异道:“王爷,说起来,安南战乱,朝臣个个想要放弃安南,赵王爷一片赤诚,请求出战,反而招到大臣指责,正所谓,上有辱,臣之耻也,臣不过据理力争。至于谄媚献上,臣跟在赵王身边,得罪了太孙殿下,文臣对臣多有误会,臣也是百口莫辩。”
听他说得罪了太孙,这种消息,自然瞒不过汉王,太孙的敌人,三弟的臣子,不就是自己的臣子?汉王心中好受了许多,他站起身子,踱着步子,一头银针摇摇晃晃,目光如炬,沉沉道:“你在我三弟身边,最好老实点。”
“是,臣原本一介布衣,得赵王赏识,岂敢不尽心尽力。”
走了几步,头上银针可不是盖的,太医心惊胆战,汉王气喘吁吁,太医忙扶汉王坐下。
“你在白莲费中,怎么逃出来的?”汉王审视的看着他。
陈远早就想好了应对之词,一副害怕的模样回答道:“回王爷,臣在白莲匪徒手里,几经辗转,数次与死神擦肩而过。没吃没穿,索性他们一直认为臣有几分用,一直没有杀臣,才能在今天见到汉王。现在想起来,臣还觉得心有余悸,感觉恶匪时时刻刻盯着自己。”诉了半天苦,陈远才道,“他们把臣放回来,希望臣能跟汉王说上一句话。”
汉王目**光,厉声道:“说!”
“白莲教匪徒让臣告诉王爷,希望王爷放他们一马,允许他们回乡耕种,在不叛乱。”
“放屁。”汉王暴跳如雷,嘭的从床上做起来。
用力过猛,一道鲜血从汉王头发里流出来,沿着额头流到了鼻梁上,汉王居然没有发觉,公公吓了一跳,连忙掏出手帕,凑上去道:“王爷,王爷,您流血了……”
“嗯?”
朱高煦伸手一抹,一手的鲜血,顿时成了大花脸,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