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咱家就看看,还有谁敢造次!”
孙暹怒不可遏地喝道。
很显然戚家军似乎被安抚住,这给了他巨大的勇气。
他其实不怕刁民。
太监都是底层出身的,能在宫里混到今天也是够聪明的。
他知道单纯刁民闹不起来,怕的只是跟着戚家军,后者的战斗力在前面开路后面刁民数量冲,就像饥荒时候一群悍匪裹挟无数饥民,一路滚雪球般向前,那才真是无法收拾。
但只有饥民……
放开官兵砍杀就是了。
再闹还能闹得过铁骑兵?
眼前这些绝大多数都是纤夫,实际就是各地跑来谋生的流民,没有组织,一盘散沙,甚至互相之间都还有旧怨,纤夫都是以地域拉帮结派,开河时候为了争活械斗死人都是常见。反正绝大多数身上都没有路引,在官府就是没名没姓,直接扔运河里都没人查,之所以现在聚集起来说白了就是在这个冬天里,为了求生想尽可能多捞些,毕竟这样的冬天里,纤夫村里冻死饿死那是司空见惯。
他们就是类似饥民蚁聚求生而已。
吓唬一下。
给点甜枣安抚一下。
基本上也就能哄回去了。
不过首先必须得震慑住他们。
“都活腻了,放着活路不走走死路?抗旨那是要杀头的,看看这城墙上的大炮火枪,看看这街上的官军,这圣旨已经下了,再敢胡闹就是抗旨,抗旨就是杀头,谁敢再往前一步就是死!”
他喝道。
然后旁边杨丰立刻向前一步……
然后他一脸纯洁地看着孙暹,同时手中大棒掂量着,仿佛随时都有可能当头一棒。
孙暹忧伤了一下……
“你们纤夫冬天里没生意,日子过得苦,万岁爷也知道,你们都老老实实到城外去等着,回头万岁爷也有抚恤给你们……”
他仿佛杨丰不存在一样继续趾高气扬地怒斥刁民。
然后他就发现刁民们的表情有点不对,他本能地转头向旁边,才发现杨丰早就已经快走到城门了,他立刻用目光向皇城城墙上那些守军示意,让后者赶紧开炮了结这个逆贼,但就在同时又感觉另一边几分寒意,他再转回头是徐寿等人手中的枪口,他吓得赶紧示意城墙上不要动手。
“孙公公,我看见了。”
杨丰边走向敞开的城门边阴森森地说道。
孙公公在后面讪讪笑着。
长安左门的城门没有关闭……
要是关闭了,一旦有事孙公公往哪里跑?
不过城门前的确严阵以待,这是守卫皇城的亲军卫,也就是亲军上直二十六卫的。
他们和京营不一样。
他们……
他们更烂。
这时候的京营其实是嘉靖年间重建的,因为俺答汗的京郊大游览,把嘉靖搞得虚火直冒,他知道京营不能再烂下去了,所以重新进行整编,甚至从外面募兵补齐,最终重新整编成十几万的编制。然后又经过张居正时代的整顿,尤其是引入戚继光兵法整训,所以现在虽然也烂了,但终归还是能凑合,毕竟时间短,比如说至少还能对射。
但亲军卫就是真烂透了。
他们是皇帝的亲兵,大臣们巴不得他们越烂越好,要是他们不烂,大臣们还不放心呢。
“你们都是太祖高皇帝最信任的亲军后代,你们不想知道太祖高皇帝的规矩到底还有没有用吗?”
杨丰看着他们说道。
“大,大胆刁民,还敢在此蛊惑人心!”
一个将领模样的战战兢兢怒斥道。
他身旁那些拿着三眼铳和冷兵器的士兵们同样战战兢兢。
他们连鸟铳和战车都没有,从某种意义上说亲军卫是装备最差的,兵部才不会把好东西给他们,更何况他们也根本不归兵部管,所以这些理论上的皇帝亲兵们手中武器,比起他们老祖宗跟着永乐皇帝的时候基本没什么区别。
“人心?”
杨丰冷笑一声。
紧接着他单手高举起那套大诰。
“这才是人心,太祖高皇帝才是人心!”
说完他直接走向前。
“停,停下,再不停下就开火了!”
将军色厉内荏的喝道。
“太祖高皇帝大诰在此,我倒是想看看,你们这些当年太祖高皇帝最信任的亲卫的后代们,是不是要对着太祖高皇帝的大诰开火,太祖高皇帝让你们的祖宗们保护的,可不仅仅是他的子孙和他留下的江山,还有他留下的这套规矩。作为军户你们很清楚,这规矩是为了你们好,私役士卒者斩,擅杀士卒者斩,饿死士卒者斩,
啊,不是斩。
平阳千户所千户彭友文贪墨钱粮饿死一百士卒,太祖高皇帝点了一百士卒与他拿长枪对战,然后被一百士卒乱枪捅死了。
那么你们的长官贪墨你们的粮饷时候,你们不想问问陛下,太祖高皇帝大诰上的这规矩还有没有用了?
你们不想问?
那就让开,让我进去替你们问。”
杨丰举着大诰边说边往前走。
那些亲军卫的士兵手中武器逐渐全都垂下了。
“开,开,开火啊,杀了这逆贼,你们这些狗东西开火啊!”
将军咆哮着。
然后杨丰走到了他面前……
“你可以开火!”
他真诚的说道。
将军拎着个三眼铳,站在那里笑的跟哭一样。
“兄弟说笑了,某祖上也是跟着太祖高皇帝的,如何敢冒犯太祖高皇帝的大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