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下的草原上奔过一群奇怪生物,它们下半身长着类似斑马的纹路,头却像驴。

“斑驴!”明荣夏指着它们大叫。

没想到自己随口一说的名字竟然猜中了。1883年,最后一头斑驴去逝于动物园,宣告了这一物种的消亡。

草原的边缘栖息着狮群,明荣夏敬畏地遥望,不敢靠近。那是西非狮与北非狮,它们的物种历史结束于十九世纪末与二十世纪初。直走向山脚下,从山中流出的泉水汇成溪流,在这里拐弯,流入湖泊。袋狼提醒他,湖里的水不能喝,这里所有平静的水都是不能喝的,只有像它这样的不死之躯,或马亚维尔那样能够净化水源,或者天生适合这种水质的生物,实在渴了才会喝上两口。对大部分生物来说,能喝的只有流动的水。

明荣夏渴极了,蹲在溪边,捧住了清泉,可当他把水送入口中时,仍是不能喝的苦咸味。袋狼告诉他,不能让水静止下来,一旦停下来了,淡水就会变为海水。明荣夏只得趴着,如动物般直接从溪中饮水。

湖泊畔有东西在蠕动,光照下,亮闪闪。海鼬正在筑巢。这种缅因州海鼬的毛皮非常漂亮,色纯,光泽也好,还很保暖,很受十九世纪时期的欧美妇人欢迎。一时间猎手蜂拥而至,这一物种没能进入二十世纪。

袋狼带着明荣夏上山,一路上他们又见到了许多生物。比起洞穴外的上古森林,这里的树木更接近于现代,出现的动物多没有起出认知范围。

明荣夏拨开袋狼所指的树枝与藤蔓,一个隐密的洞穴展示在眼前。袋狼领路,他跟着。

这个洞穴中的洞穴狭窄得多,两人并排行走都有些困难,明荣夏扶着石壁慢慢向下,岩壁很干燥,甚至有些温热。前方有红光,热气滚了上来。一群老鼠吱吱叫着,从明荣夏脚边跑过,把他吓了一跳。这些老鼠数量很多,成千上万,它们住在阴暗而燥热的洞里,黑暗中,发光的小眼如星星般数不清。

它们的名字叫牙买加仓鼠,肉不美味,毛皮也不值价,更不是猛兽,它们的绝灭原因颇有戏剧性。人类灭绝了它们的天敌,导致它们数量猛增,过多的仓鼠开始毁坏人类的庄稼,窃取他们的粮食,因此人类痛恨它们,把它们也灭了。它们族群的昌盛和灭亡都是由人类一手造成的。

人类已经成了一种可以掌控物种兴衰的生物了吗?不,不是的。人类自己也是受害者。因为喜欢而毁灭一个物种,又因为憎恨而毁灭另一个物种,这种任意妄为的自私生物如同一个恶霸,邻居不会喜欢他,只要有了机会,就会将他除去。

出了洞口,明荣夏见到一片红光,壮丽的熔岩河缓缓流淌,不时岩浆翻涌,掀起炙热的波浪。通往死神宫殿的路上有一条大河,该不会就是这条了吧?明荣夏苦笑,要过去吗?

才站一会儿已汗流浃背,风之宝项链发出的白光覆盖全身,使他觉得舒服了些。

“我们要过去吗?”他问过。

袋狼点点头。

“这里没有桥吗?”他左右张望。

“没那种东西。”袋狼回答,“连石头也能熔化的河流在下方流淌,打算用什么材料筑桥呢?”

明荣夏很失望,不过总有过河的方法,不然怎么会有那么多见过死神的人呢?

他突然发现,河边有个小东西,于是走了过去。发现这只是用石子儿堆成的一座小塔,还不及半米高,一束鲜花放在塔下,应该已经放了许多天了,因为并没有听说近期有人拜访。在死神的国度中,一切死去的生物都将免除腐败与消亡,所以这束小花依然保持着初摘时的鲜艳。

花束下有东西,明荣夏移开花束,发现了张纸条,展开它,不禁令他惊讶!

“这是月亮女神留下的东西。”袋狼说。

看着姐姐熟悉的笔迹,明荣夏感慨万千——“垒起这座小塔,纪奠逝去的生物。为那些自然消失的,与非自然消失的;为它们祈祷;为人类的罪行赎罪。”

熔岩的红光把纸条与花束都映成了红色,明荣夏将它重新折好,放回原处,压上花束。他开始捡拾身边的小石子,将它们堆积起来,形成了座新的小塔,立在原先那座的旁边。他看着它,坐了一会儿,面向鲜红的大河,该渡河了。

“惠齐罗伯契特利,你想念姐姐了吗?”马亚维尔贴着他的耳朵问。

“有一点。这条路,也是姐姐走过的路。”明荣夏轻声说,对姐姐,他不知该如何评价。

“为什么要垒石塔?”马亚维尔问。

“不为什么,看到了,想做而已。”明荣夏真的想不出为什么会这样做。当他发现自己与姐姐所走的路竟是同一条时……为什么到了现在,才开始理解她呢?

“惠齐罗伯契特利,我们过河吧!”袋狼说。

明荣夏回过神,望着熔岩之河,还没想到方法。据说死神宫殿前的这条大河由一只红色的神犬守护,它能帮助来访者渡过大河。明荣夏望向袋狼,它的毛皮本是黄褐色,在熔岩的光照下,却成了太阳般的红。


状态提示:第7节石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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