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车子走远了,林溪岑才摘下头上的帽子,露出俊秀无双的侧脸,他的眼神通透而明亮,隐隐带着锐利锋芒。
隔天中午,悦糖心收拾好东西,提着箱子往外走,她的箱子很小,一手便能提起,浅蓝色的箱子跟她的沉静气质倒是十分相称。
“小糖心。”
有些人,只需要三个字就能让她全身的汗毛都立起来,悦糖心循着声源看去,林溪岑正站在楼梯的中段,颇为细致地打量她。
“你,你怎么在这儿?”悦糖心站住,把箱子放在身侧,随后踩着中跟皮鞋,靠着楼梯扶手,一步一步往下走,最后,停在他身前。
悦糖心的身高长得很慢,只到他肩膀,所以,大多时间,都是她在仰视着林溪岑。
“我怎么在这儿?”他稍显为难地拧拧眉头,随即又笑出声,道:“自然是来找你的啊。”
“你不是一直都很忙吗?哪里有这么多的时间到杜城来?”楼梯也是冷的,悦糖心只呆了这么一小会儿便觉得浑身发冷。
“我来接祖母,你要不要陪我去见见?”
林老太太?她确实是住在杜城的,按理说,林溪岑回夏城也不过是大半年的事情,他应当还没见过老太太,若是这次陪他过去,说不定能弄清楚老太太偏爱他的理由,也算是日后算计他的一个突破口。
“好。”悦糖心道。
林溪岑帮她把箱子提到楼下,放到自己的车上,随后便开车去了林公馆。
林公馆并不过分奢华,胜在精致,小路两边皆是苍翠冬青,算是这冬日里难得的清新,绕过一个碧水假山的园子,便进到了老太太住的地方。
老太太身着暗红色长袄,头发花白,但是精神气很好,面色红润有光泽,皱纹也不多,显得年轻。头发梳得整齐,还抹了淡淡的脂粉,涂了时兴的口红,看了便叫人忍不住想亲近。
林溪岑带着悦糖心进去,她特意新买了一身绛红色的袄裙换上,袖口处滚了白色毛边,衣服上绣着桃枝和新燕,简洁又极有意趣。她也并不涂脂抹粉,红润的唇色和细致的眉眼自带小家碧玉的气质,长发铺在脑后,只以银簪子做配饰,将“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这句话诠释到了极致。
见她这副打扮,老太太眼睛微亮,心底便生出几分欢喜,老人家,总是念旧的,她见惯了身边的小辈们剪发、穿洋装,突然见到这样一个独特的,哪里能不高兴。
“祖母,我是小五,溪岑,这是我的未婚妻,悦糖心。”林溪岑说着便半跪在地给她行礼,悦糖心见状只能陪他一道。
“哎哟,这不是还没过门儿,不用行这么大礼。”老太太笑得合不拢嘴,心里眼里对这一对儿是极为满意的。
不说别的,单说气度和礼节,便是其他儿孙们没有的。
两人一左一右在身边坐下,老太太身边的老妈子便上了茶,是上好的西湖龙井,老太太最爱这一口。
悦糖心便端起杯子,细细地品茶。
前世这种事情做得多了,便格外熟练和得心应手,且说她端茶杯的手势,平稳又细致,便有几分大家闺秀的影子在里面,再是品茶的神情,眼角露出浅淡的喜悦,正是最含蓄的欣赏之意,不逢迎,不虚假。
老太太看了她一会儿,愈发觉得这孩子不一般,便问道:“溪岑,糖心是哪家大人的掌上明珠?”
这便是问家世了,悦糖心便垂头,有几分低落,她从不为自己的家世而自卑,她只是想起了自己不是阿爹阿娘亲生的,那她,究竟是谁呢?要不要寻找真正的亲人呢?
“祖母,这是新时代了,不讲究门当户对,讲究自由恋爱。”林溪岑笑道,“她不是哪家大人的掌上明珠,以后,是我的明珠。”
老太太听懂了,这是说,糖心的家世很一般,应当是贫苦人家。不过既然已经订婚了,难道自己还能让两人退婚不成,她笑着拍拍糖心的手,道:“是,那我以后不如就叫你,小五的明珠?”
一句话,把她都弄得不好意思起来。
老太太打算三天后出发去夏城,非要他们留在这里住下,推辞不过,悦糖心便只能应下。
他们被安排在老太太隔壁的两间客房里,林溪岑提着她的浅蓝色箱子帮忙送进房间,悦糖心关了门,才问道:“听老太太的话,原定的是林清阁来接?”
“是啊。”林溪岑把东西放下,看她这样朴素,连个首饰都没带,便自顾自开了她的箱子,从里面拣出珍珠项链来给她戴上。
“那怎么换成了你?”她这时候更在意林家的关系,故而任由他戴上,只盯着他,要他回答。
“谁知道呢,督军突然改了主意,要派我过来。”林溪岑无所谓道。
老太太是林家的主心骨,平日里喜欢清静,不叫人打扰,接老太太却是名正言顺的,能在身边陪上四五天,自然能拉近关系,获得老太太的偏爱,因此可算得上是一桩美差,如今这样的美差落在林溪岑头上,林家难道已经开始变天了?
大约是之前军火那事吧。她这样猜想,军火的事情表面上看没什么,实际上已经在督军和林清阁的父子之情中间撕开了一道口子。
“好了,来看看,漂亮吗?”林溪岑推着她到镜子前面。
镜子里的少女一身绛红色,愈发映得唇红齿白,肌肤赛雪,只站在那里便是一树红梅,自成一道风景,脖子上的珍珠项链颗颗圆润,在温和日光的照耀下闪着细细的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