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说定,阿街就不再倔强,他什么都不会,拿什么撑起明德药铺呢,反倒是师姐天赋异禀,才学了一年多便能开堂坐诊,师父私下里一直夸她呢。
阿街收拾了行李随她一起回了悦宅。
三层的小洋楼,当然是不缺房间的,阿街是个礼貌又勤快的好孩子,为着避嫌,住在一楼的空房间里,跟韩妈挨着。
韩妈见了这个精神的一个男孩子,便问道:“这是谁呀?”
“这是我师弟,教我医术的师父云游四方去了,故而托我照看他,他才十二三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我想了想,还是把他领回来,对外只说,是我的远方表亲。”
“韩妈好。”阿街规规矩矩问好。
阿街是苦孩子出身,极会看眼色,生得又老实瘦削,只相处了几天,韩妈对他好得跟亲儿子似的。
灵烟街的这一家药铺转手事宜做得迅速而妥当,这位齐大夫一听他们也是要开药铺,拧了拧眉,欲言又止。
悦糖心注意到他的异样,并不放在心上,这里的情况她都打探清楚了。
可是签契书之前,齐大夫却是突然拦住了她,道:“实不相瞒,这间药铺开不下去。”
“这是什么道理?”悦糖心抬眼,她年岁小,又生得干净,询问的时候语气轻轻柔柔。
齐大夫只当这是哪家的无知小姐,道:“小姐若是想在此处开药铺,那不如还是再多想想,这里地处灵烟街,住的都是不缺钱的人,他们住洋楼、追求西方时髦,就连看病,比起中医,他们更愿意相信西医。”
“我知道。”
“小姐知道,那就更应当三思,开在这里,租金不低,可赚来的钱却是远远不敌收入的钱,我租下这里之前便是被人骗了,后悔不迭,如今,却是不想让小姐再受骗了。”齐大夫语重心长。
“那齐大夫可知,你说了这番话,我很可能不会租下这里了?”
“知道。”齐大夫实在无奈,他行医数载,从没做过亏心事,故而今天这一桩亏心事,他纠结良久,还是不能做。
一个医者,不能有任何的污点,不然都对不起患者的信任。
悦糖心多看了他几眼,齐大夫老态横生,他须发皆白,眉目间却满是和蔼之色,那是长久行医才有的良善之相。
“齐大夫怎么不让你的儿孙来做这事?”
“他们忙于生意,看不上我这老中医,我壮年时候教的徒弟也都独立门户了。”齐大夫轻叹,中医日趋没落,他的亲儿子都不愿学,他年纪大了,哪有精力再教徒弟。
若是收了徒,教了一半撒手去了,让徒弟怎么办。
每每想到这里,便是遗憾又难过。
悦糖心在契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随后从手袋里拿出租金,推过去。
“小姐,你怎么?”齐大夫很是诧异,他话都说了,也料定这位小姐不会再租这间药铺了,谁料她突然签字了,还付了钱。
“先生高义,晚辈觉得敬佩。”悦糖心诚恳道。
“我师从城北明德药铺周大夫,我师父他出门游历去了,故而我打算把铺在开到我家附近,这样等我放课之后便能来坐诊。”
“你能来坐诊?”齐大夫是大夫,自然是能一眼看出人的年纪,这小姑娘不过十五岁,竟然可以坐诊了?
他虽然惊讶,却是没有丝毫鄙夷轻视的。
“我知道这样有些轻狂,故而最近也在寻找有经验的大夫来坐诊,若是找不到,那就只能夜间开门,夜间看诊了。”她无奈地笑。
“齐大夫能如实相告,我很感激,这药铺我是一定要开在这里的,还要长长久久地开下去,让全夏城都知道,有这样一间药铺。”
大约是少女的语气太过笃定无畏,齐大夫一时间都觉得心潮澎湃。
是啊,哪一位大夫不想让自己的药铺名扬天下,哪一位大夫不想让药铺长长久久,养活自己同时又能救助别人。
“你这女娃娃,很厉害。”齐大夫忍不住抚须夸奖她。
药铺的位置定好,悦糖心便放下心来,至于药铺的家具和陈设之类,她画了张图纸,交给副官去办。
一进房间,吱吱还是恹恹的,躺在小窝里。
等到悦糖心凑近,才精神起来,站直了身子,等她抱。
将雪白绵软的团子抱在怀里,悦糖心终于感到一丝安宁,她仔细看着猫儿,这药竟然这么厉害吗,吱吱一天比一天没精神,她心疼坏了。
副官按她画的图纸去布置药铺的时候,却是遇上了难题,那位齐大夫处处阻拦。
副官说得不清不楚,悦糖心听了个糊里糊涂,只是下意识觉得,那位齐大夫是很好的人,不会特意捣乱的,故而随着副官过去看看情况。
进去的时候,齐大夫正在低喊,他着急坏了,粗而老迈的嗓子里满是忧心:“不能啊,这药柜子不能拆啊!”
副官们嘛,都是拿枪动刀的人,大多都没怎么读过书,只当这位齐大夫是在故意捣乱,嘴上不理他,手上却是将东西一一搬出去。
“齐大夫!”悦糖心喊住他。
在众多粗莽大汗里,瞧见这么一位漂亮的女娃娃,齐大夫终于舒了口气,跟她解释道:“不能拆呀!”
“齐大夫,您跟我说,为什么不能拆?”
“这药柜子本就是新打的,用了还没一年,拆了可惜呀!药柜子必须在阴凉通风的位置,你画那图我也看了,好看是好看,但它不实用啊!”齐大夫苦口婆心劝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