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宁,这位就是唐家请来的北平神医了。”洪夫人热情介绍道,眸底隐藏的深意却是难以遮掩,“想来,有幸遇到神医,我们家阿宁也能药到病除了。”
洪宁神情极淡,目光落在那神医脸上,看不出悲喜。
倒是唐夫人开了口,言语间带了轻蔑:“听说江夫人身边这位干女儿,也曾为人治病,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呢?”
江夫人浅笑着,落落大方地承认:“是啊,糖心曾把垂危的病人治好,医术确实不俗。”
北平神医看着那平平无奇的少女,从进门到现在连句话都不敢说,头也低垂着,难保是心虚,他嗤笑一声,“黄口小儿,小小年纪居然出来行骗,治病可不是算命,勿要以为嘴皮子一动就能蒙混过去。”他身上的青黑长袄上绣了精致的如意暗纹,在日光下显现出来,多了几分高深。
他十岁开始学医,足足几十载,才挣得一个神医名头,这个少女这么小的年纪,就敢沽名钓誉,简直是胡闹!
唐琪道:“她出身贫寒,跟洪家又非亲非故,今天既然来了,莫不是打着?”
从进房间到现在也有些时候了,糖心没什么反应,也不知有没有把握,江夫人不知是该承认还是否认,故而犹豫了片刻的功夫。
这片刻的沉默被人当成了默认。
“还真是啊?”洪音捂嘴惊呼道,“阿娘,她年纪这么小,真要让她给大姐姐治病?”
北平神医却是拉下了脸子,“唐家请我过来,就是这般羞辱我的吗?叫一个黄毛丫头当众打我的脸?我焦君在北平也是有些面子的!”
唐夫人好言劝慰:“我们唐家当然是特意请神医来治病的,只是这小丫头会来,还存着治病的心思,我确确实实没想到,想来也是年龄小太过狂妄,需要您亲自教教什么是医者仁心,医术高明。”说话间轻瞥悦糖心,话里话外带着讥讽。
这是把错处都推到江夫人和悦糖心身上了。
得了唐夫人的话,焦神医心里有了底,他故作大度,“这样吧,那就让她跟我一起诊脉,到时候我们辩症。”
“好。”一直垂头的少女终于发出了一个音节,声音缓而低,她嘴角勾起淡笑,随后很快隐去,这才抬头正视那位焦神医。
因着她年纪小,身高不够,所以算是仰视着他,眼底却没有多少恭敬,反而格外清冷,像是在看一个路人,落在焦神医眼里便觉得更加恼火,打定主意要给她一个好看。
先前对这神医的印象还不错,经过刚刚的一番话她却是改了主意,高人可以孤傲,但不能贬损他人。
“那你先来诊脉。”焦神医冷哼道,“免得到时候我先说了诊断结果,你讨巧来一句,一样。”
悦糖心上前,坐在床边,细细地诊脉,洪宁的手很白皙,像是上好的羊脂玉,十指纤长,指甲也蓄了些,染了些稀薄的粉色,这样素净着,倒是格外顺眼。
许是喷了香水,洪宁身上有一股子清新的柑橘香,细闻之后,似乎还有更加浅淡的,说不出道不明的气味。
悦糖心的刘海有些长,羽睫轻覆便遮掩了眼底的惊诧,足足切脉五分钟之久,悦糖心跟吱吱已经交谈过不少话,这才起身到了一边。
“结果如何?”焦神医懒洋洋道。
“望闻问切,还未窥见全貌,是以不敢下结论。”她双手交叠在身前,端的是一派温柔大方,说话又不疾不徐,自有一番风情。
“呵。”焦神医轻笑,“怕不是学艺不精,想要临时退缩了吧?”
“您放心,不会。”
焦神医亦是诊脉,只不过他的脸色就好看得多,诧异,恼怒,最后差点拂袖而走,“唐夫人这是什么意思?”
“怎么了?”唐夫人搞不清楚状况,诊脉而已,焦神医生气做什么。
“这女子根本没病!”焦神医自来是把脉的好手,怎么也没想到有一天会被人这样捉弄,“你还说这是疑难杂症,我倒是不知道,这是哪里来的病症!”
“没病?”洪夫人的目光在焦神医和洪宁之前逡巡不定,怎么会没病呢,这丫头可是病了好几年,门都不出,每次诊脉又神神秘秘的不让人旁观,难得这次她能在一边看着了,居然说是没病?没病这丫头不就能搬回洪公馆给自己添堵了吗?
她一时之间倒是怀疑起焦神医的医术来。
洪音则是盯着洪宁的面纱看,每次来她都带着这面纱,就连家里人都没见过她面纱之后的模样,这么几年,人的容貌是会变化的吧,说不定自己的大姐姐早就被人替换掉了。
这个念头一生,她的好奇更重,手指微蜷,生出一种想把她面纱揭下来的冲动。
似是察觉到洪音的凝视,洪宁回头看了她一眼,那目光冷得像冰,隐约叫她想起洪宁母亲还在的时候,盯着自己和阿娘的目光,也是这般,冰凉得像是在看死人,其中却无甚恨意。
只这一眼,洪音就惊得抖了下身子,再不敢动了。
注意到两人的目光交火,悦糖心倒也了然,自来嫡女和庶女就不是好相处的,这洪宁有宁家做靠山,又同意神医来看,显然是想要治好病,回洪家跟她们斗上一斗。
“焦神医说没病,我不敢苟同。”
这话似一声闷雷,洪夫人的神色又是一番变化,因着神医无病的诊断,她心里已经绕了十几个弯儿来思索洪宁装病有什么图谋,悦糖心却说有病,一时间她还真不知道该信谁了。
洪宁养病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