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大人,米粮断了。”
江原早上一睁眼便听见了这样一个坏消息。实际上,他的眼睛现在已经不怎么睁得开来了。真是颇有一番出师未捷身先死的意思。
“咳咳。”袁副将突的咳了两声,胸中像是有浊物堵着,直犯恶心。
“看来你我这回都得死在这里了。”江原从不是个悲观的人,可现在他不得不承认,他们早已是穷途末路,无处可逃了。
“田宇还是没保得住,今日又去了两个弟兄。”袁副将说道。
“他已经挺得够久的了,如今与我们一同进村的弟兄还剩几个?”这些天来,门外的兵士再没给他们扔过新药,李子通也是杳无音信,慢慢的,江原身边的弟兄便一个个去了。
“连上你我只剩七人了,而且,全都染上了疫病。”袁副将是这些人中,情况最好的一个。“村子里的老鼠越来越多,灭也灭不完了。”
“被困在家中的难民们呢?”江原问道。
“有好几户已经没了动静,剩下的估计……也悬了。”袁副将摇了摇头,只觉一阵眩晕。原来得了疫病是如此难受。
“倒是没再闹腾。”江原僵硬地弯起嘴角,笑得极其凄凉。
“他们现在也无处可逃了,罗都城的情况也不比这里好多少,闹腾了也没什么用。”袁副将说道。“大人,如今我们就只能待在这里等死了吗?”
“当然不能,若这些都是涂谷人的阴谋,现在罗都城的情况是最适合举兵进攻的。我们得去村口问问,现在还有多少将士可用。”江原支起身子,面色蜡黄。
袁副将扶起江原。“去之前,可否将弟兄们的尸体……”
江原闻言,愣了一下,而后四肢便僵硬了起来。要把将士们的尸体处理掉吗?真的已到了如此境地了吗?
“走吧。”江原与袁副将带着剩下的兵士一起走到了临边的屋子。死去弟兄的尸体都被安置在这里。
江原缓缓推开门。
弟兄们的尸体就这样暴露在他的眼前。
如果没人告诉他,这些弟兄真的已经因为疫症去世了,他还会以为他们还活着,只是睡着了而已。
他们第一日来到这疫病村的时候,他们也是这样相伴而眠的。
“烧了吧。”江原眼下落了一滴泪,自己却无甚实感,只当是眼底下痒了。
“是。”袁副将的声音有些颤抖。他们之前一直收着死去弟兄们的尸身,是想事情过去之后,将他们掩埋,至少也能留个全尸。
可现在,怕是没人有命能够活到那个时候,为他们收尸了。与其让死去的弟兄在这里每日受着蛇虫鼠蚁的侵扰,还不如一把火将他们给烧了痛快。
心如死灰,身如浮萍,也不过如此了。
江原与剩下的弟兄将这些熟悉的尸体搬到了外头去。一把火将他们烧成了灰烬。
烟灰了了,直入云霄,天空之上像是蒙上了一层灰色烟云纱。说实话,亲手将自己的战友烧为灰烬的感受就有如一份无名之气堵住了胸口,压得人呼吸不得。
江原带着残兵走到村口,低声问道:“李子通可还是未曾回来?”
“未曾。”答话的是李子通的同僚,平日里他二位形影不离,算得上是他的亲信。“呕。”
他似乎也染上了疫病。
“现在城中还有多少能够上阵杀敌的将士?”江原问道。
“怕是没多少人了。子通兄回来调人与他一道况了。我昨日亦进城看了一眼……”
江原垂眸,涂谷人若真想趁疫病之危动手,必定会选这几天了。涂谷人若是现在打来,他们将一点还手之力都没有。更可怕的是,根本就没什么人愿意相信他们涂谷人会大举进攻。
现在想要调集人马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我想去涂谷找李子通。”江原思虑再三,还是觉得将解药带回来更实际些。
“大人,你想拖着病躯去找李子通?”袁副将有被江原的想法吓到。“路途颠簸,恐不利于大人病情。”
“你还有什么好办法吗?掐算着日子,李子通也该回来了,可现在却一点音信都没有,恐是在路上遇到了什么周折,说不定我们去了正好可以帮到他呢。”疫病之下,江原深感无力。
“好吧,我同你一道去。”袁副将知道如今之况已是强弩之末,解药是他们唯一的希望。
“这位同僚,可否放我们离开?”江原向那位亲信说道。
“这……”
“你们一开始不许我们出去,不就是害怕我们将疫病传给你们吗?可你们看看你们现在的样子,一个个的情况能比我们好到哪里去?”袁副将提高声音,想要让村外驻守的将士都听见他的话语。“如今想要别人救我们已经不可能了,我们只能自救。”
村外守军似有一些动摇。
“可圣上派我们驻守此处,若是擅离职守……”
“我们驻守在此,早晚也要被疫病害死,横竖都是死,不若去涂谷寻李子通,带回解药,说不定还能救了罗都城内的家眷。”有人窃窃私语道。
“众将可愿与我一同去往涂谷?”江原提起全身的气力,大声喊道。
“愿。”
……
商定。
众将偷偷潜进罗都城中,偷了些马匹与干粮出来,而后便集结在一起,快马前去涂谷。若是得幸,他们说不定能在途中遇到归来的李子通。
当然,这只是……得幸。
江原带着这百十来人,日夜兼程,行了足足有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