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脏’字不难写,但要写得干净却永远都不可能。
周愿话语里毫不遮掩的轻蔑和鄙夷,不禁让容隐愣了愣。
想是看出了容隐的疑惑,周愿只轻轻一笑,并未多解释曹家与蓝家之间的关系到底为何。
见人不愿说,容隐也不多问,只道:“不管如何,此事还是要多谢你才是。”
二人相相并未多言,只相视一笑,举杯以茶代酒相示敬意。
眼看着天边如火般的夕阳落幕,容隐不由感叹这帝师府里的时间过得真慢,在这里坐了如此之久,方才看见太阳落幕。
夜幕降临,晚膳将至,不过一会儿,茶凉了,仆人也来请二位前去用膳了。
帝师府的膳食比不得宫里,但因为有一位挑剔嘴刁的老帝师在,帝师府的厨子还是十分尽心尽力的。
烛光熠熠,照亮了满堂,夜幕之上,盈盈的月色鲜少有得不再害羞,从乌云的身后暂露白皙。
晚膳安静,偶尔也只有白君则对膳食美味的赞叹。
容隐取下了面巾,一开始时还担心自己的面容过于狰狞,会吓到众人,却不料早在面纱取下前,仆人们便会心地低下了头,姿态恭敬,丝毫没有半分的嘲讽嘲笑之意。
想是察觉到容隐的不适,白君则换了公筷,夹了一只鸡腿放到了容隐的碗里。
瞧着他呆愣的样子,白君则不耐烦地敲了敲碗,道:“吃,吃饱了,身上才暖和。”
而身上暖和了,人才能在这绝望的冬日里活下去。
很熟悉的话,容隐良久方才回过神来,低下了头默默地扒着饭,白饭温暖柔软,可入口却带着淡淡的咸味,只不知是那鸡腿的酱汁还是泪水的味道。
看着人大口大口地扒着饭,白君则脸上哪里还有什么不耐烦,全然皆是满意的和蔼笑意,就好比看着自家小辈的老者一般。
周愿默默用完了膳食,唤来了小厮叮嘱了两句,方才同容隐道:“今晚你便在这里歇下吧,蓝芮的叔父郭默来了府上,他对咽喉伤一类的多有研究,你且让他看看,指不定有解决的方法也不一定。”
容隐听罢,忽地停下了动作,等咽下了嘴里的饭菜,方才道:“治不好的,野军里有一名军医名唤云淼,也是极其精通医术之人,如此数年了,缓解的方法有,但治好是绝对不可能的了。”
当年那一场大火近乎滔天,熄不灭的同时仿佛是要将大盛的皇宫吞噬,坚固的宫闱被大火燃烧倒塌,金玉碧华到最后全成了漆黑灰烬,如此更何况是人。
大火落在皮肤上的灼烧所带来的疼痛,是他们无法想象的,但眼前容隐脸上近乎狰狞的伤痕却不由让人揪心。
夜色渐深,面对白君则的坚持,素来不擅长拒绝的容隐只好应下,留宿一晚。
白君则年迈,想同周愿与容隐一起彻夜深聊,却被周愿二话不说赶了回去休息。
烛光熠熠,茶香熏陶在雅室里,屋门紧闭,听着门外的风声呼啸,想是又一场风雪将至。
冬天没有过多令人眷恋的事物,唯独那燃烧金黄的火焰叫人沉沦贪恋,世界上没有人能够拒绝温暖,也没有人能够残忍回避暖心的关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