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谢,你说说,何楚的尸体到底被谁偷走了?”
直到走了很远很远,远离了这条街,最后和旁人打听了一下卖马的地方在哪之后,宁宣才问手中的剑。
“我不知道。”
“可能是谁呢?”
谢易哼哼了两声,“我也不知道。”
“那好。”
阳州的地形环境差异极大,靠南边的地方有森林,靠北边的地方有草原,靠西的地方是戈壁,靠东的地方有雪山,这种地方当然要靠马,也当然有卖马的地方,甚至在更极端的地方还有卖骆驼的。
宁宣本不想买马的,他不着急回家,来的时候是晃晃悠悠地来,回去的时候也是晃晃悠悠地回去,体验一下生命。
但现在肯定不能这样做了,一名小玄关境高手的追杀,足够让他买一匹马,而且必须是最好也最快的马。
最终他去买了一匹黄马,和旁边的马相比要矮个儿,但很壮硕,四肢看起来更有力一些。
他摸摸马的脑袋,马也蹭蹭他的手。他便上了马,动作娴熟。
这时候天色已经渐渐暗淡了下来,卖马铺子是靠近城门的一大片空地,暧昧的昏黄的光洒满了黄土浇筑的城墙,上面陈旧的痕迹在落日的余晖下分外清晰,有一种无言的历史的沉重感。
宁宣呆呆看着这些痕迹,好了很久才反应过来自己又分神了。接着他赶紧去买了些干粮,准备好了连夜赶路。
到了这时候,谢易似乎终于有点忍不住了,“你不想对我说点什么吗?”
“说什么。”
“我想杀你啊。”谢易的语气有些奇特,他这辈子从来没有这样平和地说出这句话,以至于连他自己说出来的时候都有些陌生,“可你对这件事情毫不在意。你不问我,不责怪我,也不咒骂我,你是觉得我想杀你是在开玩笑?你天真地认为我会顾念什么同乡之友谊?”
“当然不。”宁宣回答,“你是真心想要杀我。”
谢易讽刺道,“你居然能领悟这点,真不容易。”
“但我不会对你做任何事情的,不是不能,而是不会,这点你很清楚。我也想用毁剑来威胁你,但我一开始就是从毁剑而改变主意,又怎会重新毁剑,这点你当然还是很清楚。”
宁宣无奈道,“你是聪明人,是非常非常聪明的人,我在这件事情上骗不到你,因为这是出于我本心的选择。我的心在发现你的那一刻就已经展露无疑了,无论我怎么掩饰只要我终究没办法对你下手那就是无用功,那就是我的最大弱点,如果这是一场牌局,我是直接在明牌打的。其实你反而应该用自己的命来威胁我,我真是比任何人都更想要你活着。”
“……你这种话不该对我说。”
谢易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他好像才发现自己的优势这么大,他和很多人勾心斗角过,可还没有打过这么富裕的仗,甚至让他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公平”,“明明自己心里清楚就好。”
“但我也想要改变你啊。”
宁宣笑了笑,“自爆弱点的确是蠢事,但这种事情你迟早也会发现的,我还不如敞开了说。我改变你的方式就是真诚,我相信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我是用用算计能试探过你,但只有这份坦诚能收获你的友谊。我相信终有一日,你会愿意接受我对这个世界的看法,你会不想要杀我,反而想要救我。”
谢易忽然道,“你有龙阳之好?”
这话问得宁宣首次失态,他脸色一僵,“我自然不是,我是喜欢女人的。你问这个干嘛……难道你……”
“我也不是。”谢易回答得也好快,“我肯定不是,我绝对不是,我当然不是,我上女人的时候像头下山猛虎。”
宁宣这才松了口气,“好好好好好好……哎哟。”
因为念得过快也过于放松,他还咬着舌头了。
“我懂你的意思了,你要在思想上杀死我。”谢易将话题扯回来,给宁宣的话外之意换了个说法。
“非要这么说的话,也差不多是这样。”
谢易一字一字道,“你认为你这个穿越前的高中生,穿越后的少年郎,能够在思想上杀死我这个穿越前的社会人,穿越后的老怪物?”
宁宣只笑了笑,“我能。”
“你很自信。”
“我简直是自大了。”
“你岂止是自大。”
“我根本就是狂妄啊。”
“而我会夺舍你。”谢易忽然道,“已经有人盯上你了,虽然我真的不知道是谁,但如果是因为‘真人’血脉而看上你,那对你而言一定是非常了不得的威胁。你的小脑筋再怎么用起来,终究不过是个百炼境,你总会遇上解决不了的麻烦,也总会有把身体交给我的时候。到那时候我会教你一件事情:这个世界是练武的,不是玩下棋的。”
“你要夺舍我。”宁宣脸上忍不住露出了奇妙的神色,“而我要杀死你。”
“你要杀死我。”谢易的声音也好像带起了一丝笑意,“而我要夺舍你。”
“哈哈哈哈哈!”
宁宣哈哈大笑,他骑在马上,看着遥远的天际落日沉沦,远处的森林密布在高山上黑压压的一片,官道上别无他者,马蹄声传播得很远很远,他的笑声也传得极远极远,“真是场有意思的赌局啊,老谢!”
之前的话他都是在心头说,这一句话他却直接从嘴里冒了出来,也在天地之间回荡。
剑中的声音没有说话,宁宣知道这话到头了,便专心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