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之间,又过了六七日,到了言家上下入宫觐见淑妃的日子。
这几日来,因着言子期私自放走了佟敏儿,言母虽是并未多说什么,但始终没有给过什么好脸色予众人,尤其看向安思郁的眼神更似嫌恶,仿佛放走佟敏儿的是她而不是言子期,令她颇为无奈,但好在她早已习惯言母对她的一贯态度,并不十分在意。
这几日她全部的心思,都用在为言子期调理身体上,幸而功夫不负有心人,言子期的身体状态,现已恢复大概**成,不枉她日夜泡在素问小筑中的辛苦。她又在间隙间,配置了一副具安胎凝神功效的补汤,并制作了许多安心定神功效的药材香包等物。她始终牵挂着淑妃在宫中的现状,甚至迫不及待的想要赶紧入宫,想要确认她的身体和精神是否安好,好好地向她道贺有孕之喜。
收拾停当,言母便携了安思郁和言知令盛装而行,同言子期一起从西华门进入宫中。依旧是穿过那片熟悉的御花园一角,在这里前后发生过的一切又从回忆中苏醒,安思郁不免浅笑嫣然。
第一次来此是参加选侍,那时的她,虽与身侧之人匆匆一面,在她的心中烙下深深一笔,但彼此还不知对方姓氏名谁,更不曾想与他竟是缘分未止,命运相接;第二次,还在这里,她在他的身侧,听着他对着东璃郡主,明确的称自己为“内子”,令她心弦难平,意马心猿;而第三次,也就是这一次,她已经可以光明正大的牵起他的手,感受他通过掌心传来的、只属于自己的心上之温……
她不禁低头浅笑,但对他的满腔情谊却无从藏起,言子期显然注意到了她此刻情态,心中一动,不禁暖笑亦然,微微俯身悄悄在安思郁耳边轻声道:“怎么?笑的这样开心。”
他低沉好听的嗓音拂过她的耳畔痒痒的,似乎一颗心都跟着痒了起来。她亦悄悄笑答道:“触景生情。”
言子期闻言,立刻明了她话中之意,不禁莞尔,将她的手在自己手掌中握的更紧了些。
安思郁心内一颤,正欲再说些什么,却见前方的言母表情严肃,微微俯身,站定了脚步。安思郁顺着言母的方向望去,见不远处,几位宫女簇拥着一位身着粉红色宫装的年轻妇人缓缓行来。她忙低下头,仿效言母一般一动不动,屏息凝神。
宫中早有规矩,若路遇太后、皇后、公主、嫔妃等贵人时,若位份较高者须跪拜行礼,如太后、皇后;位份不及以上者,须在原地站定,躬身屏息回避,若非贵人要求,绝不可直视,即便对方只是位份不高的良人,也不可违背宫规,对其不敬。安思郁并未看清来人相貌如何,亦不知其身份位份何许,只闻得对方缓缓而行的脚步声似乎在他们面前停下,开口道:“别来无恙。”
听闻此声,安思郁不由惊诧万分!这个声音,简直无比熟悉!
是佟敏儿!
顾不得宫规几何,安思郁忙抬头来看,正正对上面前佟敏儿或不屑、或嘲弄,但依旧美如双瞳剪水般的眼眸……
此时此刻的佟敏儿,无论妆容、衣着,还是排场、气质,均与她前阵子客居言家时大相径庭。本就绝色的她,在恰如其分的妆面及华美精致的宫装映衬之下,出落的更加仙姿玉貌,令人不由目眩心驰……
与身后惊讶到合不拢嘴的言知令相比较,言母面上并无多少惊异之色,却转过头冷冷的看了言子期一眼。而言子期亦是一惊,深锁眉心,难以置信道:“敏儿,怎么是你?”
“言将军,您该称呼主子为,‘敏良人’娘娘。”佟敏儿身旁侍女提醒道。
方才,众人的注意力全部都集中在佟敏儿身上,并未留意她身边侍女何人,而当听到这副声音,众人的惊愕程度,并不亚于方才撞见佟敏儿在此处一般。言母略微一怔,凝眉不语,言知令惊讶道:“碧娟?”
的确是碧娟,是那个在言母寿辰之日,因私受佟敏儿五十两纹银,将她临时安排献舞,而被言母逐出言府的丫头。此时此刻,她正站在佟敏儿身边将其搀扶,神情似乎有几分不太自然,但仍微笑回道:“见过夫人,”又将略带怨毒的眼神投向安思郁,似乎在咬牙一般,哼笑道:“言少夫人,既作为将军夫人入宫,宫中的规矩就该懂得些,见到娘娘,为何不知礼数?”
安思郁闻听碧娟这副盛气凌人的话语,心知她定是对自己当日出言逐她出门之事仍有怨念,故在此狐假虎威,心中顿觉可笑,不愿理会。而言母也上下打量了碧娟一番,只是轻哼一声,将其视若无物,只是目光森然的盯着佟敏儿看。
佟敏儿似乎并不十分在意,只淡淡一笑,对言子期道:“我说过,如若上天垂怜我,便让我在有生之年,与你再次相见。如今,我们这么快就又见面了,可见上天,当真是心疼我。”
“你不是说你会离开燕都,又为何进了宫?”言子期无心理会她这些绵绵之语,单刀直入的问道。
佟敏儿继续微微一笑,不紧不慢回道:“离不离开,都没有意义了。但我既然已经入了宫,说明我与皇上缘分未尽,或者说……”她突然向言子期的方向迈进一步,继续道:“与你,缘分未尽。”
“娘娘请慎言!”言子期不动声色的后退了一步。安思郁却再也忍不住,出言质问佟敏儿道:“你不是说会离开燕都、离开皇上的视线,子期才将你放走还你自由,你怎可食言,置子期于不忠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