郴定主街,商铺皆结束了一天的营业,闭门休憩。暮色沉沉,唯有酒馆一处微微透出些许灯光。
缓缓走近,顿闻人声从内传出:
“我们要打烊啦!要不您上别处瞧瞧去?”
“急什么?”熟悉的慵懒人声幽幽飘来,“喝够了,我自然会走。”
这样的对话,言子期相信,今晚定已经进行了很多遍。掌柜无奈道:“那要不您老把酒钱先结了?”
屋内轻哼一声,言子期信步入内,屋中之人见他来,哼笑道:“喏,结账的来了。”
径直在那人身边坐下,亦不多言,一把夺过他手中的“西风烈”,仰头全部灌进自己口中!
那人歪头斜着眼睨笑道:“怎么?被小医师赶出来了?”
此言正触言子期当下心事,他当即黑脸,不快道:“卓燃,闭嘴!”
“看来说中了。”卓燃不以为意,顺便伸了个懒腰,言子期怒道:“你有完没完?”
多年前,两人还是少年时,如方才一般斗嘴的情形时常发生。此情此景,倒真如回到了当年那般。许多回忆顿时涌上心头,两人不约而同相视苦笑。卓燃向酒馆掌柜招手道:“再来两坛!”
掌柜无奈的摇摇头,转身真的,上次看你这样魂不守舍,还是在五年前。”
言子期抬了抬眼皮看他,他却突然放声大笑:“哈哈哈哈哈!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英雄难过美人关!这次又是因为谁?大公主?还是你那个小医师夫人?”
言子期擎了空酒坛,作势要揍他。卓燃忙摆手道:“打住!打住!我不逗你了,今天不想和你打,改日再比过吧。”转而见言子期愁眉紧锁的神情,又忍不住叹道:“女人缘太好,也是麻烦啊!”
言子期白了一眼他道:“不要胡说,什么女人缘?”
卓燃凑过来,掰着手指道:“来来来,我给你算算啊:大公主不算,广郡王家里是不是有个小郡主?天天跟在你身后那个,若说她不喜欢你我还真不信;头几年是不是有个对你死心塌地的牧羊女来着?长得还挺漂亮的,搞不好有一天就上你家门找你去了!还有你那小夫人,知道你原来喜欢大公主,那伤心的样子……啧啧……”
原本听他提起广郡王,言子期心中是发闷的,但又听他提到安思郁,猛地凝神看向他道:“这事是你和她说的?”
卓燃耸耸肩,不以为意道:“是又怎么样,你以为你瞒得住?她早晚得知道。”
无视言子期随时要一口吞了他的目光,又道:“不过,我还真没想到,你最后娶回家的女子是这个样子的。”
“这个样子,是什么意思?”言子期收回要吃人的目光,认真道。
“很特别。”卓燃打开一坛掌柜刚送来的“西风烈”,仰头喝了一口,道:“外表看着像个小孩子,内心还挺强大的!出人意表。”
言子期闻言,低头沉吟道:“我可能搞砸了。”
“哦?”卓燃侧头看他,“还有你言子期会搞砸的事情?”
言子期无言,愁肠满腹,仰头一口气闷掉半坛“西风烈”,双眼已微微发红。
“我说,”卓燃继续看着他:“你不会还对大公主念念不忘吧?人家又不喜欢你。”
言子期回望他,略带几分醉意朦胧,认真的道:“我已有妻室。”
卓燃哈哈笑道:“看的出来,你还是很喜欢小医师的。”
言子期一怔,凝眉道:“你怎么看得出来?”
卓燃一副“自当如此”的表情,道:“你若是不喜欢她,早就会以各种理由让她离你远远的,又怎会外出办事还将她带在身边?”
言子期严肃的解释道:“那是因为她是医师,这里也需要医师。”
“得了吧!”卓燃满脸写着“不信”,反驳道:“天下医师千千万,燕都更是不乏名医。军医有的吧?太医有的吧?你为何偏偏带上她?要说你言大将军没有半分私心,你怕是连自己都不信吧!”
言子期的神情瞬间凝滞了!
为何会带她在身边?他曾为自己找过好几个理由:因为她是医师,他不想让她的专长无用武之地;因为她生性鲁莽易惹祸,他母亲庄静郡主一看到她似乎就犯头痛;因为她有梦魇的习惯,如若没有他在身边她会发作严重……
种种理由,不过都是理由罢了。内心深处真正的原因,恐怕只有一个:
他只是想带她在身边,时刻都能见到她!
猛然灌了一口下去,呛得他嗓心生疼!卓燃在一旁看着他嗤笑道:“所以我说麻烦,女人麻烦,沾了情的男人更麻烦!”
言子期瞟他一眼,道:“你早晚也会如此。”
卓燃哼笑一声,满不在乎道:“我才不会让自己变得这么麻烦!况且,活下去都是问题,谈什么感情?这都是你们少爷小姐的玩意。”
这句虽从卓燃口中轻松讲出,但在言子期听来却重似千斤!曾是一起成长的发小、并肩作战的同袍、生死与共的兄弟,空白的这几年,卓燃究竟经历了什么?
他轻叹一口气,取了面前两个酒盏,斟了满杯,将其中一杯递予卓燃,平静道:“说说吧。”
卓燃毫不客气的接过,仰首一饮而尽,“说什么?”
“说说你是怎么从我眼皮底下劫走了长公主和郁儿,还有,”言子期默然道:“这些年,你是怎么过来的?”
卓燃并未直接答话,而是从怀中取出一个白瓷小瓶,径直丢给言子期。言子期接过,开瓶欲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