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皆疑,复又凑上前去细细查看,见那墨色似乎是与寻常颜色有所不同,似乎更像掺杂少许黛色的黛蓝,却又隐约偏向鸦青多些,信笺和残页皆是如此。安思郁不解问道:“师父,即便墨色有异,也不能说明什么吧?”
李济世摆了摆手,吩咐纪凌寒从身旁架子上取了盒胭脂,打开后轻轻涂抹在信笺字上,一遍,两遍,三遍……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中,纸上原本偏鸦青的字体颜色,竟渐渐变为靛蓝之色,如一抹江南烟雨后的浅湖,甚是剔透好看。
“这墨名为‘胭雨青湖’,”李济世道:“本为深青之色,遇胭脂涂抹变为靛蓝色,全天下独一份,为广郡王玄青维私用,也是他一人独制!”
“制墨?”安思郁有些疑惑的望着言子期,言子期点头道:“广郡王这个人,的确是个会对这些事物感兴趣的人。”
“没错。”李济世道:“多年前,我初来燕都筹划在这里开‘济世堂’时,曾入广郡王府为他一位姬妾瞧病,那时他刚制成这品奇墨,因我懂得一些,他便与我炫耀一番,当面为我演示涂胭变色;后来,我在军营看到他依旧在使用这品墨,才知这墨专属他所用,并不外传。”
听完师父所言,安思郁似乎突然间豁然开朗,忙将信笺拿在手中,顿悟道:“难道……您的意思是说,这信是广郡王写的?”
“不可能啊!”傅嫣摇摇头表示不认同,“广郡王不是早就已经死了么?”
言子期沉吟片刻,声音似乎都有些发颤,道:“如果广郡王真的死了,他的专属之物,怎会流出为他人所用?更何况他还是皇室中人。”
傅嫣闻言瞪大了双眼!广郡王没死这个推断,属实是太过大胆,安思郁与言子期对望一眼,均在对方的眼中看到相同的不可思议!
这时,纪凌寒突然开口,道:“薛三乙,就是燕都口音。”
言子期闻言,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傅嫣更加迷惑,不由道:“你们是说,薛三乙就是广郡王?这不可能啊!”
“的确不可能。”纪凌寒道:“薛三乙比我大不了多少,但如果是广郡王的家臣、侍卫、跟班,倒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可是,”安思郁仔细端详着那片残页,翻来又覆去,干脆也拿了胭脂涂抹笔触之处,几番下来,果然也逐渐变色,与信笺一般无二。她有些不解道:“这残页难道不是古方?怎么也是用这‘胭雨青湖’书写的?”
纪凌寒走上前去,从安思郁手中接过残页,轻轻拈了下纸片边缘,道:“方子是古方,但这页未必是,应是誊抄后,人为作了旧。”
安思郁的心砰砰直跳,她知道这个消息对于言子期来说意味着什么,或许一切就如卓燃的出现一般,因私人物什流传于世的冰山一角展开,背后却是无比关键的隐情!同样是死而复生,卓燃可以,谁知广郡王是否用了什么金蝉脱壳之计,依然存活于世也说不定!越在这种时刻,就越要保持清醒,想到这里,安思郁道:“有没有可能,这个薛三乙曾是广郡王府中人,‘胭雨青湖’是他偷来的?”
“不排除这种可能。”言子期道:“广郡王死后,除东璃郡主一直在宫内,家中亲眷陆续病死或失踪,仆从更是无从查到下落。但是,”他目视前方,眼神坚定道:“我要找到这个人,至少,他应该知道些什么。”
“其实,如果你想要确认广郡王是真死还是假死,方法很简单。”纪凌寒道。
言子期凝眉道:“什么方法?”
纪凌寒只是轻笑一声,道:“据我所知,广郡王死后并没有葬在皇陵中,对吧?”
“没错。”言子期点点头,道:“广郡王是因疯癫症去世,这在皇室中是犯忌讳的,便葬在了离郡王陵寝50里开外的廊州远郊。”
“这就好办多了!”纪凌寒道:“找些摸金之人,看棺材里有没有广郡王的尸体不就行了?
见纪凌寒神情认真,似乎并不像是开玩笑,安思郁一愣,“什么?做这种事要损阴德的,亏你想得出!”
“有何不可?”纪凌寒满不在乎道:“这可是最快能知道广郡王是死是活的方法。”
言子期只是淡淡的白了他一眼,并未再说话,李济世喝退纪凌寒,对言子期歉意道:“犬子口无遮拦,将军请勿放在心上。但是……”李济世略一顿,道:“将军若在找寻当年之事线索,方才所说之事,还是要多加留意。”
“多谢师父。”言子期恭敬施礼,盯着那着了“胭雨青湖”的信笺若有所思。这个消息对于他来说,无异于置于黑暗世界太久后,倏然投来的一束微光,即便稍纵即逝,也想要牢牢握紧,来照亮他想要看清的部分。
“将军,后面的事,你怎么安排?”安思郁问道。
言子期被她的话拉回神思,道:“先做完母亲的寿辰,再做打算。”
“嗯,”安思郁望着他,坚定道:“到时候,我与你一起。”
“好。”言子期与她对望,笑意暖然。忽见她眉梢似有异物,似是她方才不小心蹭在脸上的胭脂,情不自禁伸出手去帮她轻轻擦拭掉。
这个看上去很自然的举动,让安思郁瞬间心头小鹿乱撞,不禁赧然而笑,双颊如被他擦掉的胭脂一般同色,如同大朵大朵的牡丹在她双颊绽放开来!而她半分都没有注意到的是,从方才就一直盯着她看的纪凌寒,此刻脸色微变,神色略有几分古怪,双唇微微翕动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