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公子稍作歇息几日之后,便和鸑鷟一同返回安阳去了。
是夜,紾尚阁鈎樴院,少公子将楚国兵临陈国余陵之事讲于韩子。韩子闻言并曾开口评断楚国动向,反而严厉地告诫少公子,他借了燕国君之手在蔡国屯兵十万,不但周王盯着,燕国君也在盯着,若不能将这十万大军尽其所用,必将成为少公子的催命符。为今之计,而非他国纷争和儿女情长,而是他是否要图个名正言顺的周王之位,
这是少公子首次受到韩子严厉责骂,他灰溜溜地跑回到长公主府,将自己关在长秋院中,闭门自省。
几日后,周王忽然下令,命驻兵于蔡国的霍殇即刻返回宛城复命。
周地的驻兵一旦撤走,蔡国便成是非之地,澹台不言的处境更为火上的热油一般。
少公子再次入宫,恳请周王,于蔡国驻兵,借楚国攻打陈国之时,发兵于楚国,攻其不备,震慑九州。
这是少公子唯一能想到既助福祥公主,又能暂缓澹台不言处境的办法。
可周王拒绝了,理由是国库空虚,不易出战。
少公子前往丞相府,恳求宋锦书相助。
但凡只要说服周王继续驻兵于蔡国,便可暂保澹台不言一命。待少公子求到齐国的借路文书,便可将澹台不言和他的部下移至齐国千昌,届时周王可再度撤兵。
可是,宋锦书却拒绝了少公子。
他说,齐国千昌已是逼近了安阳范围之中,自齐国得封地之后,便不被允许在千昌屯兵,所以少公子的借路文书怕是求不到。且他为周地的丞相,自然忠于周地,决不许此时的安阳发生动乱。
宋锦书的言外之意,便是认定少公子是因为想要动乱安阳,谋权篡位,才屯兵于千昌。
前两个办法行不通,少公子便只能将希望寄托于霍殇。
少公子亲自动身前去宛城,恳求霍殇且先不要将兵符归还于周王,带兵前去蔡国镇守,暂保澹台不言安危。
他本以为霍殇这条路可以走通,却没想到,霍殇却拒绝了少公子。
少公子这才看了透彻,周王将他身边的人给予高官封爵,并不是看重他,而是犹如温水煮青蛙一般,慢慢地收拢少公子身边的人,挖空本应是属于少公子的人心。
他曾经以为能在雪中送炭的人,却只能在他锦上添花时,来分一杯羹而已。
半月之后,燕国发兵于尔雅。
澹台不言手下的将士均是燕国人,他们不愿手足相残,兵戎相见,还未有一战,便丢盔卸甲,绑了澹台不言,交给燕军带兵而来的将领。
少公子冒死杀进燕军兵营之中,却未能寻到澹台不言,为首的将领被少公子刺了三剑后,告诉少公子,澹台不言被他的璎枪刺穿了胸堂,丢到眠山之中喂狼,如今怕是早已尸骨无存。
少公子一剑刺穿了那将领脖颈,一人只身前往眠山,不眠不休地寻了七日,却只在一滩血迹的边上寻到了澹台不言的那把纯钧剑。
他这个骗子,他许过誓言要为少公子不肯倒下。
少公子失魂落魄地抱着纯钧剑回到了安阳,在一脚踏入长公主府后,便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从那一刻起,少公子便暗暗发了毒誓,不管阻挡在前路的是谁,他都要不惜一切,拿回属于自己的王位。
在得知少公子历经了变故,韩子是第一个登门来见少公子的。
他点醒少公子,谋君者,顾及社稷存亡,而忘私情,谋权者,善用敌对弱点,转危时为机遇,手执兵者为胜。
蔡国的屯兵没有了,便要寻找新的军队,只有将兵权握在手中,才有机会成事。
韩子说,如今的变故对于少公子来说,未必全都是不好。至少在短时间内,周王不会再注意到少公子,甚至不会再打压少公子的势力。
这样一来,他便有机会可以韬光养晦,寻找新的盟友。
只不过,谋权之事不可再犹豫不决,待逢时机,需一鼓作气。
少公子首先想到新的盟友,便是福祥公主的陈国,而今她正是继位女君,若是少公子助她度过难关,起码,借兵于少公子,她断不会拒绝。
况且,就算是让少公子以身相许,少公子也是愿意的。
少公子收拾行囊,准备前往陈国时,澹台成蹊带着许久不见的莘巫祝夜访了长公主府。
早前,少公子听长公主提过一次,莘巫祝因触怒了周王,被关在五祚山上的星宿宫内,非死不得出。
他愧疚地看了一眼澹台成蹊,见其神色疲惫,沮丧气馁,待留意少公子的愧疚时,却向他释怀一笑。
这般的笑容并未使少公子觉得好受,反而更加内疚。
他应该早些,不应当将心思沉陷在儿女情长,若是他没去陈国,而是去齐国,澹台不言也不会因此尸骨无存。
澹台不言因少公子命丧尔雅,澹台成蹊不但没有怨恨少公子,反而还为他冒险,将莘巫祝带到他面前。
而莘巫祝也没有辜负澹台成蹊的这次冒险,她送给少公子一个平地惊雷的消息。
玉少染非周王亲子。
至于莘巫祝为何将此消息告知给少公子,还是要从莘思年被杀的事情说起。
莘巫祝告诉少公子,其实当年莘思年并非自愿入宫,而是周王亲自前往莘家求得而来。
莘氏女的传闻在九州一刻未衰,当年周王发觉青颜王后自产下玉少染之后,便再未能有孕。于是,他便亲自去了莘家,望得一莘氏女绵延子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