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度去荷花池捞鱼的深夜里,我坐在岸边双脚浸水,乍觉池中水寒凉刺骨,这才后知后觉东楚的寒冬已然来临了。
几番尝试后,还是决定放弃入水捞鱼。欲将起身回章华台之时,忽闻远处传来了急匆匆的脚步声。
如今我躲在章华台,现下安稳不易,生怕再被人发现,送回到楚王面前。于是心里一横,捏着鼻子,忍着寒冻跳到水下去了。
紧靠着池边躲藏后,我听到一女人的哭求声。
“别杀我,求求你了,我家中还有母亲等着我回去,我不会将豢蝶室藏着的东西说出去的,别杀我。”求饶的声音由远及近,仿佛就在靠近我的岸旁。
我身体紧贴着石岸,不敢大声喘气。
随着一声闷哼,自岸上跌下一人,落于池水之中。
借着水月之光,我看到了,那死了的人,是前两日来章华台送饭的汀岚。
她的旧伤未好,胸口上又多了一道血窟窿。她睁着空洞的双眼,浮于水中半晌后,便慢慢沉了下去。
我已经分不清究竟是因为冷水的冰寒,还是眼前的惊恐而瑟瑟发抖。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浸在冷水中的身体,已经冻得发麻。我缓缓地探出头,见池岸旁已经没有人影,便长吁一口气,放下心来,爬了上去。
拧干衣裳的水,欲将返回章华台去。
才走没两步,鼻尖涌入一股浓重的血腥味道。
我身体一僵,不敢再向前一步。
“怎么不走了?”跟在我身后的人,如鬼魅一般地开口问道。
方才,自我上岸之后,这人便一直在暗处盯着我,见我准备逃走,便又跟在了我的身后,欲将寻个隐蔽的地方处置我。
想来她身上的血腥味,大抵是出自她绝杀汀岚的那件利刃。
凉风一过,刺透了我身上潮湿的衣裳,我哆哆嗦嗦地跪在地上求饶,道:“女侠饶命,天儿这么冷,我也是为了来这儿找口饭吃。”
“来荷花池找饭吃?”她诧异道。
我听着她的说话声,莫名觉着熟悉,却还是不敢轻举妄动:“池中的锦鲤肥硕,炙烤后可充饥。”
“你这是要往哪去?”她又问道。
我不能确定她是不是东楚王宫之中的人,所以犹豫着要不要将实情讲出来。
“若对我说谎,丢你去池中喂鱼。”察觉我的疑虑,她忽而变得凶狠起来。
“章华台。”我被她吓得喉咙干涩,接连咳喘几声后,道出了实情。
“你说谎,章华台现下怎可能会有婢女侍候?”她拽着我的手臂,将我从地上提了起来。
我闭着眼不敢直视她,已然处于魂飞魄散的边缘。
“公主?”我听她诧异着。
我缓缓地睁开眼,见到一身玄衣的素素。
我捂着胸口,劫后余生地长叹了一口气。
她见我身着单薄,又浸了冷水,便将身上的大氅脱下来,裹在我的身上。
我道了一声谢谢,便被她揽着往章华台走去。
我竟然不知,素素也居于章华台。
于章华台正殿后,有一处幽静的小院儿。小院儿之中有一潭热泉,热泉的周围开满了姜花。现下这个时节,东楚这般寒冷,这姜花还没凋谢,着实不易。
行至屋内,素素递给我一身干净的衣裳,道:“先去外面那处热泉里浸泡,将身上的寒气驱了。”
我接下衣裳,行至热泉旁的青庐,将身上的湿衣褪下,在热泉之中舒服地洗了个澡。
换上干净的衣服,回到屋内时,却不见了素素的身影。
我见榻上有笔墨,便留了布条给她,告诉她十分感谢她今日的关照,先行回豢蝶室了,让她勿要担忧。
我将自己的湿衣带回,并于殿内悬挂晾干。
倚在榻上昏昏欲睡之际,听到豢蝶室的门,吱嘎一声响了起来。
我猛地坐起身,见素素怀抱一盏陶瓮走入。
“夜深了,膳房也没剩下什么好吃的,这瓮中还剩下些鸡汤,你先将就着,明日我再为你寻些好吃的来。”
她将陶瓮放在了地上,便转身就要走。
“你会不会,告诉楚王,我藏身于此处?”我试探着问道。
素素停下了脚步,却没有回头。
半晌,她道:“不会。”
我心里暗自松了一口气,只要她说不会,就是君子之言,绝不失约。
望着她远去孤绝的背影,忽然觉着她既超凡又潇洒。
然而那时的我,并不知道,素素潇洒的背后,承受了多少的苦难。
后来的日子,有了素素的救济,我与涂山婜便不用再饿肚子了。
只是后来,涂山婜与我说,豢蝶室铁笼那三重铜锁的钥匙,是在素素的手中。
我认真地思考了一下,心想着莫不是楚王安排素素居于章华台,是为了看守涂山婜不成?
若是这样,我就得想个法子,从素素手中将铁笼的钥匙骗来,这样才能救出涂山婜。
于我日思苦想诓骗素素之法的某天深夜,我躲在石柱后面,等着送饭宫婢布置好饭菜后离开。可左等右等,却等不到推门而出的声音。
我疑惑地探出头朝殿内望去,借着微弱的火光,看到络先生手持短刀,将送饭的宫婢抹了脖子。
许是我探出了头,气息暴露,警觉的络先生迅速朝我扔来三支飞刀。
我匆忙躲在石柱后,避开飞刀,并大声地喊道:“络先生,自己人,我是自己人。”
少时,我听不到他的回应,便再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