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贡院的第一天夜里是没有事情做的,考题得等到第二日早上才会公布。
来之前,翠荷和翠莲两个丫头已经反复替徐章检查了一应要带的东西。
小小的书箱里头,毛笔装了三支,以备不时之需,砚台带了两座,墨锭也带了三根,还有两方镇纸,以及一些翠莲亲手做的吃食。
贡院徐章已经不是第一次来了,可和金陵城的贡院比起来,却有着极大区别。
首先是号舍的空间,竟然和徐章认知之中的那种上下两张木板组成的小箱笼完全不同,一张床,一张草席,一床棉被,床边还有一张长案。
虽然空间也不算大,可相比于金陵贡院那狭小的空间而言,却要宽敞的多。
第一个晚上,徐章将所有的东西一一归置好之后,躺在床榻上,枕着手臂,在窗外撒入的月光陪伴下,悄然进入梦乡。
另外一边,许贞这骚气的家伙倚着墙壁,手里头捧着一碟翠莲做成的糕点,望着窗外皎洁如华的月光,竟然自娱自乐的吟起诗来,完全没有因为明日即将到来的考试而生出半点担忧烦闷。
相较于整个贡院几千号心怀忐忑,或是激动,或是期待,或是不安的举子考生而言,这家伙简直就跟度假来的一样。
也幸好这家伙还知道这里是贡院,晓得收敛,没有大声的吟唱,也没有举杯对月而饮,否则的话,只怕隔壁的几个老兄老早就该和考官们提出抗议,一起举报许贞了。
徐章若是知道如今许贞的举动,只怕也会竖起大拇指,说一声佩服,赞一声fēng_liú洒脱,自愧不如的道一声真名士也。
翌日清晨,徐章照例被生物钟唤醒,在号舍的小空间之中做了些俯卧撑和仰卧起坐,全当是晨练,简单的洗漱之后,用过早膳,便盘膝坐在床上,闭目养神,静候考试的开始。
前世从小学一路考到大学,中考,高考,还有各种期末考试,大学的毕业设计与答辩,再加上来到此界之后,从县试一路到乡试,徐章也算是身经百战了,一颗心早已磨砺的坚韧不已。
会试与乡试相同,分为三场,一场考三日,初九到十一为第一场,十二到十四为第二场,十五到十七为第三场。
考试的内容也大同小异,不过是四书文、五经文,五言八韵诗,以及策问。
能够一路从县试考到会试的,区区四书五经和五言八韵诗,自然都不在话下,真正作为甄别一众考生依据的,是最后考的那场策问。
如今汴京城里头最热门的话题,就要数下一任储君的人选了。
自从嘉佑七年末官家最后的一个儿子也夭折了之后,储君之位就成了朝野上下最关心的问题。
蔡、韩两位大相公多次带领文武百官向官家进言早立储君,可惜却一次次都被官家给压了下来。
很多人都以为此番会试,很有可能会和立储挂钩。
没成想最后策问上的题目,问的竟是民生和商贸。
虽然出乎了不少人的预料,但这样的题目倒也并不算奇怪。
随着近十几年来大宋各方边境逐渐安稳,与北境的两大强国前后签订了约定和平友好,互不侵犯的盟约,国内的经济在朝廷有意识的催动之下,得到了空前的发展。
可随着经济的空前发展,势必会导致一大批商人的崛起,士农工商,商人居于末位,地位仅仅只比下九流的贱业稍微好上一丢丢。
在那些达官贵人,王公贵族,或者是勋贵世家,清流文人们的眼中,商人的地位始终是低下的。
可现在为了促进大宋经济发展,改善民生,增强国力,朝廷却选择了开放这样那样的优待政策,鼓励民众们经商贸易,增加商品货物的流动,加强各州县之间的联系。
如此做法,曾经一度遇到过极强的阻力,可彼时大宋初立,九州尚未一统,燕云之地以及西北诸地还在契丹和西夏李氏的手中。
卧榻之侧,同时有两只猛虎酣睡,而且彼此之间连年征伐,互有胜负,最后竟逐渐发展成了如今的鼎力之势。
为何防止北方两个强敌,朝廷不得不在边境驻守大量的军队,可大量的军队代表着的便是巨大的消耗,而且这样的消耗会随着北境两个强敌的存在而一直存在下去。
若是战事一起,相应的消耗立马就会成倍成倍的增长下去。
为长久计,最后还是在一众文武官员的拥护和官家的一力坚持之下,得以将诸般方略施行。
这才有了如今日渐强盛的大宋。
经济日渐繁荣,国力日益鼎盛,民生逐渐得到改善,底层的百姓们也逐渐看到了希望,有了盼头,便是人口也在这十几年间得到了巨大的增长。
耕地的面积也在朝廷一系列的政策之下,呈现一个稳步增长的势头。
问题虽然被压了下去,可却一直都存在着,偏生此番会试的策问却又考了,不由得不叫人多想,难道是朝廷又有了什么新的打算?
而且这次的考题看起来只问民生和商贸,可实际上却和当下大宋的国情挂钩,和当今天下纷乱,三足鼎立,诸般小势力在夹缝中求存的局势也有着极大的关联。
若是细细的剖析下去,还能够引申出无数的东西来。
可一片策论,最多也不过近千言,若是再多,那就显得过于繁琐冗长了。
看到考题,徐章并没有急着动笔,而是先静下心来,开始静思。
时间还很长,徐章一点都不着急。
先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