乳娘叩首称是,岚琪让她把孩子抱过去,又说道:“钟粹宫里的主子是端嫔娘娘,你们做下人的没有分寸可不成。”
此时布贵人折回来,因戴佳氏晕厥也没什么可等的,两人便结伴回永和宫,岚琪如今已习惯了永和宫的宽敞,对钟粹宫虽有旧情,可才待那么一会儿功夫就觉得压抑,倒也不是心里压抑,实在是钟粹宫里人太多,比不得这里自在。
来时纯禧和端静正围着乳母逗六阿哥,进门就听见端静奶声奶气说:“胤禛长得像小弟弟。”纯禧就在一边纠正她,“傻子,当然是弟弟像哥哥,怎么会是哥哥像弟弟,总有先来后到吧。”
岚琪和布贵人进来,端静就娇滴滴来告状说姐姐骂她是傻子,布贵人哄了几句,说德娘娘要休息了,让她们别处玩儿去。
之后随岚琪到寝殿来,她一路风尘尚未洗去,懒懒地洗漱换衣裳,拆了钿子头面,歪在炕上用手打着扇子说:“宫里头还怪热的,我在园子里夜里冷得要加被子了。”
“宫里头人多,人多的地方自然燥。”布贵人端茶来给她喝,姐妹俩在炕上对坐,岚琪见姐姐上上下下打量自己,便问,“是不是胖了?”
“看不出来,我是瞧瞧你瘦了没有。”布贵人笑着说,“皇上离宫后我才听说你病了好久,没想到一点消息也没传过来,心里担心见到你憔悴的模样,这会儿瞧着还不错,实在好。”
岚琪含笑说:“皇上带了熟悉我脉案的太医去,两服药下去就好了。”说着却想起这几日与玄烨的云雨缠绵,不禁脸红,将话题带开说,“姐姐也清减许多,又是苦夏吃不好?”
“我还有什么心思苦夏,端静长个性的时候,似是自知金枝玉叶,脾气越来越大很难伺候,我差点还和端嫔娘娘红过脸,娘娘她一味地宠溺,都要把丫头惯坏了。”布贵人叹息着,目色又见迟疑,犹豫了须臾才说,“你别怪我多嘴多事,我只是旁观看的,没有做得过分。”
“姐姐要说什么?”岚琪自责之前说了太严肃的话,让布贵人不自在,可却听她继续说,“贵妃娘娘对四阿哥很宠爱,可宠得有些过了,承乾宫里但凡哪个奴才怠慢一些或惹四阿哥哭了,个个都没好果子吃。一整个夏天承乾宫传了多少回板子,门口跪晕了多少宫女太监,大家都是看见的,我心里很不踏实,这不是给四阿哥招恨吗?”
岚琪听得心惊,必然是想象得出袤妃责罚奴才的狠,但又想她素来都是这脾气,莫说奴才,从前对自己都下过狠手,那个觉禅氏不是还差点被打死?蓦地想起觉禅氏,心里又不自在,加上四阿哥的事,脸上未免不好看。
布贵人便劝:“你不能出面干涉她,可多少也该在皇上或太皇太后面前提点几句,不然好好的孩子被惯坏了,大阿哥就是在书房里不听话,皇上生气好几回了,明年太子也要就傅入书房,一波一波大臣跟着商量选师傅的事儿,皇上那么喜欢你,四阿哥六阿哥他必然的性子不好,皇上心里一定又怪你非要送他去承乾宫。”
德嫔自己要送四阿哥去承乾宫的事,宫里知道的人不多,但布贵人是其一,并且至今都不能理解岚琪。但这番话每一句都在理,慈母多败儿,他们又一个个自知是尊贵的皇子,饶是惠嫔那样谨慎的人也没把大阿哥真正管住了,袤妃这样子,胤禛将来的脾气性子也委实堪忧。
岚琪想了想,又让人把纯禧和端静找来,一边拿从园子里带回来的新鲜东西哄她们高兴,一边就循循善诱地问和四阿哥玩开不开心,端静叽叽喳喳说不停,她到底还小,心思简单,说的话比纯禧更可信,听她讲来,胤禛很可爱活泼,听着并不坏。
等孩子们散去了,岚琪才说:“皇上和太皇太后面前我也不能去提点,实在着急了,也要借别人的嘴说出口才好。不然我去说,他们就知道我惦记四阿哥,若是弄出些有的没的来,我又何苦当初忍痛送他走。”
“本来就是你的错。”布贵人嘀咕着,终究是没放下,岚琪只有苦笑,“你再这样说我,我越发连个说心里话的人都没了,在外头我可不得狠心无情,不在乎四阿哥才成?也就在姐姐面前,我能随便说说。”
布贵人是心疼她更心疼孩子,可惜自己人微言轻又没能耐,根本帮不到岚琪什么,想到这些唯有叹息:“我尽量在贵妃想让姐姐们去陪弟弟玩耍时,多。”
此时盼夏从外头回来,她从乾清宫复命归来,李公公说皇上知道了,眼下正有一件事忙,恩赏的事先劳烦太皇太后,岚琪问小阿哥单足残疾的事说没说,絮絮叨叨问了几句,布贵人让她自己歇着,便领了纯禧和端静回去。
车马劳顿,从玄烨口中的世外桃源又回到宫里,岚琪才觉得在那里的两个月不过是一场绵长的梦,现实终究还在这紫禁城里,如今她回来了,梦也醒了,幸是想到玄烨说将来要带她大江南北地走一走,才多了些海阔天空的期盼。
之后歪在炕上瞌睡了大半个时辰,听见胤祚的哭声才醒来,只觉得浑身疲惫,正打算勉强起身换衣服去慈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