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这个方面来看,父亲的安排,确实有其道理,可是偏偏,上天却最喜欢开玩笑,在同一天里,把另一个男人,也安排进她的人生。
最初那些日子,她一直觉得,能遇上傅沧泓,能遇上一个真正懂她的男人,是她生命里的幸运,可是经历这么多事以后,她却渐渐悟出,某件事的发生,幸或不幸,真不是那么容易说得清。
没错,她和傅沧泓,确实是同一类人,所以,他们能在极短的时间内,获得彼此的认同,并深深溶入彼此的灵魂。
灵魂之爱。
这是人类所有爱情中,最高等级的一种。
相知,相惜,相怜,血肉相连——当两个拥有同样灵魂的人,靠近彼此之时,产生的力量往往是惊世骇人的,也是旁人所难以理解的。
在世俗之人看来,夜璃歌嫁进皇家,成为身份尊贵的太子妃,已经是天下千万女子所瞩目的峰巅,可却没有人能看见,她锁在身体里,灵魂的孤独。
安阳涪顼并不能理解她。
很大程度上,他只是被她惊艳的外表,杰出的才华所吸引,却从未完整地进入过她的精神世界,纵然她对他敞开心门,他所看到的,也只是他能看到的一小部分,而非全部。
可是那个男人,却如同乾对应坤,山对应水,凤对于凰,不但能精准地理解她的思想,而且能时刻感应她的感情。
因为,他们的人生经历,个性气质,很大程度上,是相似的。
他们都很孤独。
不容易和普通人走到一起,唯有在彼此身边,他们才会觉得开心快乐,觉得安全,不再悲伤,不再落寞,不再痛苦,而会觉着一种深深的满足。
和权利富贵所能带给人的,完全不同的满足。
此情生死相许,此诺一生一世。
但是这样的情,也有一个极大的弱点——容不得他人觊觎,容不得相互间任何一点的猜疑与背叛,否则,后果难计。
就像当初,如果被困在白城之下的那个男人,不是傅沧泓,那么夜璃歌绝对不会千里迢迢夜闯天定宫。
之于傅沧泓,也是一样。
他们对于彼此,乃是整个世界。
这样深厚的感情,是安阳涪顼远远不能理解的,也是安阳涪顼远远不能承载的。
要承载这样一份感情,对于男女双方的要求都非常高昂——他们必须拥有抗拒世俗,抗拒一切诱惑的胆量、魄力、意志,任何一方稍弱,这段感情都会中途崩溃。
即便是现在的夜璃歌和傅沧泓,也不能完全明白他们感情的实质,更不能精确把握它未来的走向。
身泅于爱河中的他们#时时痛苦,时时彷徨。
爱情,很多时候,会让一个人成长。
一张突兀出现在眼前的脸,打断了夜璃歌的沉思。
“你怎么……不划了?”
“没意思。”安阳涪顼闷闷地答。
“怎么了?”
“你都不理我。”
夜璃歌失笑:“我不在这儿陪着你吗?”
“你心不在这儿。”安阳涪顼睨她一眼。
这小子……还真变聪明了。
“涪顼,我问你一事儿。”夜璃歌决定,考考他。
“什么?”
“你觉得,元京怎么样?”
“不怎么样。”
“和炎京比呢?”
“当然没有炎京漂亮。”
“你有没有,观察过元京的武备、民俗、商业?”
安阳涪顼唰地抬头,敏感地意识到什么,然后垂下头去:“没有。”
夜璃歌眼中闪过一丝失望——这就是他们两个的差别,一个进城之后只要过一过眼,就知道虞国泰半底细,而另一个,却始终停驻在这座城市的表面,难以窥透其实质。
一时间,两人谁都没有说话,船舱里甚是静寂。
“我觉得,”良久的沉默后,安阳涪顼再次开口,“元京的人,个个都有……一股子劲气。”
“劲气?”
“嗯,也就是……拼命,他们看上去,和炎京的人不同,”安阳涪顼小心翼翼地说着,一边细瞅着夜璃歌的脸色,“对于他们的本职工作,他们都很卖力,很认真。”
夜璃歌心中微松——总算是有些长进。
“那么你觉得,是什么促使他们这样呢?”
“是……希望。”
安阳涪顼迟疑了很久,方才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