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两?”看着手中的银票,老板倒吸了一口气,本想叫住他,抬头却见傅沧泓走进人流中,只剩一抹背影。
身边人潮熙攘,穿梭如流,傅沧泓却什么都听不见,什么都感觉不到,他的灵魂像是被硬生生抽走了,剩下的只是个空壳。
这天地茫茫,竟给他一种无处安身的萧索。
“唉,小伙子。”一只手忽然伸来,扯住了他的胳膊。
傅沧泓回头看了一眼,目光却没有任何焦距。
“你挡着我道了。”那人微微有些不耐烦。
傅沧泓“哦”了声,侧步让到一旁,那人挑着担子从他身边走过,往前行出很长一段距离,觉出什么不对劲来,折身返回,上下瞅瞅傅沧泓:“我说小伙子,你该不会是遇到什么烦难了吧?”
傅沧泓摇摇头,一言不发。
那人却把担子放了下来,异常热心地道:“说说看,不定我能帮着你。”
傅沧泓看了他一眼,心念微转——反正这就一个陌生人,纵然把心事告诉他,也不妨事,遂启唇道:“大哥,你有……喜欢过一个人吗?”
“喜欢一个人?男人还是女人?”
“当然是——女人。”
陌生人眼中划过丝微光:“瞧你这模样,像是个落难公子,难不成,对方是哪家富户的千金小姐?”
“算是吧。”
“这样啊,”陌生人垂首,作深思状,然后抬头,“年轻人,不是我劝你,这做人哪,还是要实际一点,倘若对方门第太高,高攀不上,那就别高攀吧,省得心里不痛快。”
“可是——没有她,我会死的。”
陌生人浑身一震,脸上的笑消失了。
“你的心思,她知道吗?”
“知道。”
“那她为什么不肯答应?”
“……因为,很多。”
“那就找她好好谈谈。”
“我找不到她了……”
若换成另一个人,早没耐性了,偏这陌生人心地着实不错,他大约是觉得自己平生头一次,遇到一个死心眼的男人,暗叹可惜的同时,也很想帮他一把。
“对了,前面有座月老庙,小伙子,如果实在是心中没底,那就去求支签吧,让月老给你明示。”
傅沧泓眸中亮起丝微光——或许,这是个不错的办法。
“大哥,谢谢你。”
傅沧泓非常诚恳地道谢,然后加快脚步,朝月老庙而去。
行不多远,便见一片开阔的空地,中央立着一株高大的榆树,上面系满各式各样的红绸带,在风中不住地飘扬。
在树下默立片刻,傅沧泓方才迈进小小的月亮门洞,却见大殿正中的方台上,一尊月老神像唇噙浅笑,手中握着一根鲜艳的红绳。
傅沧泓心中不由浮起丝淡淡的嘲讽——想不到,从小到大一贯强势的自己,竟然有一天,会向木质泥胎寻求指点。
可除了这样,还能怎样呢?天地之间,已经没有人,能够帮到他了啊。
叹息一声,傅沧泓曲膝跪下,诚心诚意地朝月老像叩了三叩,然后拿过签筒,合上双眼,将签筒摇了数摇,一支签跳出来,“啪”地落地。
傅沧泓睁开眼,颤抖着指尖,将其拾起,目光长久地在上面定住: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只有这么两句话,没有说能成,也没有说,不能成。
原来,他的心事,连神仙也是作不得决断的。
傅沧泓低声咒骂,将竹签重新掷回地面,竹签跳了两下,翻了个个儿,但见其后面,镌着四个字,就是这四个字,决定了之后波澜起伏的一切——
至死不渝。
至死不渝。
傅沧泓的心,忽然一下子就松了。
是啊,至死不渝。
如果他要定了夜璃歌,天下间谁人敢挡?谁人可挡?
那已经崩溃的自信,忽然间悉数回到胸腔里,男子直起身来,重重朝月老再叩了个头,然后步伐铿锵地离开了月老庙。
夜璃歌,我要你。
即使要灭掉整个璃国,甚至是天下,我亦,在所不惜!
……
指尖蓦地一痛,一丝艳红的血渗出,在礼服上浸染开去。
“呀!”随侍的宫女低声嘶呼,忙忙地近前。
夜璃歌摆摆手,走向旁边的妆台。
两天。
最后两天。
她将按照命运原本的轨迹,成为璃国的皇后——或许,这是她该走的路。
命运。
多么可笑的两个字。
却又是多么强大的两个字。
她以为自己能逃得掉,她以为自己可以操控一切,所以,她为自己选择傅沧泓。
是他做得不够好吗?
还是因为纪飞烟的介入?
还是别的什么?
一向理智的她,却越来越想不明白了。
想不明白好好的一件事,为什么会弄成这样?
想不明白横亘在她与傅沧泓之间,到底是什么?
想不明白为什么世间那么多的人,始终不停地阻挠他们,不想让他们在一起?
其实,并没有什么阻止他们吧?
如果她能放得下执念,如果她能安心做他的皇后,或许一切很完满?
但,这只是她自己的想象,想象与现实,永远是两回事。
“璃歌。”安阳涪顼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她身后,见她眉宇深锁,心中顿时微沉,“你,你怎么了?”
“没事。”夜璃歌摇摇头,深吸一口气,强令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