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起手指,傅沧泓捏了捏眉心,沉声唤道:“火狼!”
火狼闪身而入:“皇上。”
“把这个女人……”傅沧泓咬牙,“送出宫去,立即送出宫去!”
纪飞烟怔住了,哭声立止。
若说在这以前,她还存着什么幻想,那么,当他冰凉的话语说出口的刹那,便已经碎成满地的玻璃渣!
他果真,对她没有一丝一毫的怜惜!连同对她腹中的孩子!
“为什么?”她再也忍耐不住,顾不得自己的身子,竟扑到御案上,伸手去扯他的龙袖,“傅沧泓!你给我个理由!”
“理由?”男子冷冷地看着她,不带任何情感,“朕告诉过你,朕心中,唯有夜璃歌一人,此生此世,不会再生他念!”
“可是她不要你!”既然已经撕破面皮,也再没有任何为对方保留尊严的必要,纪飞烟歇斯底里地喊道。
傅沧泓眼中刹那翻卷起滚滚风暴,足以撼天震地,电光火石间,他“唰”地拔出桌上的照影剑,笔直刺向纪飞烟的胸膛!
嗖——
火狼猛地蹿起,也顾不得失仪,抱着纪飞烟就地一滚,饶是如此,他的手臂还是被照影剑犀利的剑锋划过道深深的伤口,顿时血流如注!
喘息未定,火狼已经放开纪飞烟,跪倒于丹墀之下,听候傅沧泓的发落,却听皇帝连声狂吼:“滚!滚!都给朕滚!”
不敢再滞留,火狼扯起脸青白黑的纪飞烟,强行将兀自挣扎的她给拉了出去。
后方,砰然一声遽响,结实的御案竟然被皇帝一脚踹翻在地,顿时四分五裂!
所有的人都离开了,整个殿阁安静下来,傅沧泓仰面躺在椅中,怔然望着上方的藻井——
璃歌,璃歌,你在哪里?
你到底在哪里?
……
夜璃歌过得很安宁,也很惬意。
也许,这几日光阴,是她二十余年来身心最自由的日子。
没有傅沧泓,也没有安阳涪顼,更没有战场上的滚滚狼烟,朝堂上的刀光剑影。
心情淡然得,好似天边的一朵悠云。
白天,她会去沙滩上拾贝壳,会坐在岩堤上钓鱼,夜里,她会随意躺着,看天上的星星——似乎,这样也很好,这样一生一世下去,也很好。
只是偶尔想起他的时候,心脏会扯出薄薄碎碎的痛——她知道,他其实是个很任性的孩子,这些年来辛苦坚忍,小心经营,为的仅仅只是苟存于世。
如果……她不曾闯进他的世界,或许他仍然是从前那个冷心冷情,却洒脱自如的傅沧泓吧?
爱或不爱,有时候真的不重要呵……倘若你爱了,便会被这样那样的事牵绊住,倘若不爱,便可以“赤条条来去无牵挂”。
是啊,赤条条来去无牵挂,一个人,生的时候便是一无所有,去的时候自然也一无所有,做甚么非要爱呢?就让我们相忘于江湖,难道不好么?
傅沧泓,放下这段情感,不好么?就当我们从不曾相遇,不好么?
有时候,强悍如她,也忍不住悲哀地想——原来解脱,也是一种幸福啊。
不爱了,就不会恨。
不爱了,就不会再受折磨。
不爱了,所有的烦恼都会销声匿迹——若有一天,不得不沙场相见,我也能将手中之剑,毫不犹豫地刺进你的胸膛……
沙场相见?
脑海里骤然闪过的血腥画面,让她狠狠地震住了——
是她吗?
那个满眸悲苦绝望,手执长剑的女子,果真是她吗?
她杀了他?
她果真是杀了他?
夜风吹来,躺在沙滩上的女子遍体生凉,禁不住将头深深地埋进怀中,紧紧用双臂环住——
冷。
好冷。
比昔日牧城之中,雪亮枪尖刺进身体时更冷,比在董太师府中,身中碎心掌时更冷。
沧泓,原来我们俩,注定爱得愈深,伤得便也愈深……
如此纠纠缠缠,什么时候,方是尽头?
……
安阳涪顼再次走出德昭宫时,整个人已经瘦了一圈,基本可以用“形销骨立”来形容,两只眼窝也深深地陷了下去。
他后悔了。
打从胡乱答应董皇后的那一刻起,他便后悔了——他觉得自己仿佛出卖了什么,心里像钢刀划过似地难受。
他也想过,找母后说清楚这事,可到底又堵着一口气难消——或许,他是故意的吧,故意要做给夜璃歌看——这世间女子,并不是只有你可以,我安阳涪顼,也能够放下,能够放得下,能够当所有的一切不曾发生……
他这样一遍又一遍地劝说着自己,只是心里堵着的那块石头,却越来越巨大,膨胀得像座山似的。
恍恍惚惚地走到院子里,看到先前为练基本功立下的木桩,他整颗心又揪了起来——
“安阳涪顼,你想过我们的未来吗?”
“学业未成之前,不得动儿女之思!”
“若你登基,当下待办之事有哪些?”
……
他怎能忘记呢?
宣安大殿上的惊鸿一瞥,炎京城楼上的初次相拥,还有那些陪在她身边的点点滴滴,就像一坛陈酿多时的酒,越搁越烈,越搁越烈……
暗暗地,安阳涪顼不由握紧了拳头,心中浮出个恶毒的想法——夜璃歌,不管怎么说,你都是我的太子妃,不管怎么说,我也是一国太子,将来更是皇帝,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