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浅汐眼底透出一股绝望,她踉跄的朝那些碎片跑过去,试图伸手将它们重新拼在一起,可却什么都抓不住。那些美好的场景,如流沙一般,消逝于她的掌心,任凭她如何用力,都留不住一丝一毫。
“不要……不要……阿爹……阿娘……你们回来啊……你们不要汐儿了吗……”
滚烫的泪水顺着苏浅汐的脸颊如断线的珍珠般不断的低落,没有人能懂她现在的绝望,那些她无比珍视的人,就这么在她眼前消失,那种仿佛失去了一切的绝望,没有人能懂。
看着眼前几近崩溃的这个孩子,忘川不自觉的蹙了蹙眉,知道这一刻他似乎才察觉,苏浅汐不过也只是一个孩子,他也需要父母亲人的疼爱,只是原本的这一切,都早早地离她而去了。而她一直将这些痛苦悲愤深藏于心底,不让任何人察觉,直到此刻才全都爆发出来,着实让人心疼。
可不论如何,现在第一要务是将她从这场梦魇中带出,若再任其沉沦下去,就真的不好收场了。
忘川伸出手,试图将地上的苏浅汐扶起,却遭到了她的强烈抵抗。
“你走!别碰我!”
忘川愣了。有那么一瞬间,忘川恍了恍神,在他的记忆里,苏浅汐似乎一直都是那个跟在他身后寸步不离的小女孩,喜欢笑,喜欢费尽心思博自己一笑,偶尔也会有脾气,也很倔,可凡此种种,他都是见过的。
唯独现在,那种从心底对一个人的厌恶,憎恨,还有恐惧的目光,却是他从未见过,也从未想过会出现在她身上的。
忘川的手顿在了半空,一时之间竟有些不知所措。然而苏浅汐苏浅汐满是泪痕的脸再度进入他的视线,理智最终还是战胜了那片刻的犹豫和迟疑。他一如从前般的冷漠,用力扳过苏浅汐的身体,迫使她与自己四目相对。一双寒冰刺骨的桃花眼,一双充满恐惧的红肿的眸,视线相交的那一刻,美好幻想破碎的恐惧感再一次席卷了她的全身。苏浅汐只觉得头疼欲裂,眼前一片混乱,她看不清眼前人的容貌,心里升起的唯一念头是:就是这个人,打破了自己所有的美好,将自己再一次拉入了这黑暗中。
不知是哪里来的力气,她一把推开了眼前的人,忘川毫无准备的被推了一把,却仍不死心地道了一句;“你给我看清楚,那都是假的!”
“啪!”
一道清脆刺耳的响声过后,忘川的左脸微微泛起了红,一阵火辣辣的感觉顿时包裹了他整个脸颊。苏浅汐却依旧陷在无意识的昏迷中,嘴里絮絮叨叨的只有三个字。
“你骗我。”
这一声轻的几乎听不到的埋怨,却将忘川好不容易恢复的理智再次拉入了无尽的深渊中。这三个字如同魔咒一般,让他的双瞳瞬间失焦,眼前模模糊糊的出现了一个画面,一个红衣女子陷入了血泊之中,面容狰狞,表情痛苦,紧接着,他的耳边传来几近咆哮的呼喊。
“你骗我!你骗我!你骗我!”
剧烈的疼痛感让忘川从恍惚中清醒过来,他用手抵住心口,却仍然不能阻止那股从心底传来的不间断的抽痛。
然后,一滴泪无声无息的从忘川的眼角渗出,不偏不倚的落在了他的手上。
看着这滴毫无征兆的泪,忘川竟不受控制的伸出另一只手去触碰它。
可下一刻,他就升起了一个可怕的念头。
这是怎么回事……他怎么会流泪……还有,那人是谁……
而当他清醒过来,看着眼前有些疯癫的苏浅汐,方才的种种,此刻只剩下了一丝丝心疼。
“你骗我,那不是假的……不是……”
苏浅汐痛苦的抱住自己的头,嘴里碎碎念念:“阿川……阿川……你在哪里……”
忘川朝她走去,一把将她圈进了自己的怀中,而触及到她的那一刻,他甚至都能清楚地感觉到苏浅汐身躯的剧烈颤抖。他清楚自己自上而下无一不是冰冷的,所以他甚至不敢用力。可不一会儿,怀中的人竟渐渐安稳下来,抽泣声也越来越弱。忘川伸出手,如从前哄她时轻柔地摸了摸她的头,用无比温柔的声音轻道了一句:“我在这里,别怕。”
时隔三月,再度听到这久违的声音,仿佛吃了定心丸一般,尽管再多害怕,苏浅汐还是鼓起勇气缓缓抬起了头。这一次,她看到了,看得清清楚楚。
“阿川……你、回来了?”
苏浅汐心里没底,她怕眼前的这个仍然是自己的幻觉,她怕他一下子就消失了。所以她死死盯着眼前人的每一个细节,手也抓得越来越紧,仔仔细细的确认这不是幻像。
最后,她顶着一副十分委屈的表情,颤颤巍巍的开口:“你……是假的么……”
忘川一时语塞。刚要开口辩解,便感觉到胸口传来一阵暖热——苏浅汐轻轻环抱住了自己,嘴里还念叨着:“算了,假的我也认了……”
苏浅汐闭上眼睛,十分贪恋地缩在忘川的怀中,像是找到了十分可靠的港湾,能为她遮挡这世间所有的风雨。果然,那种安心的感觉,只有他才能给。忽然,她一扭头,便看见了忘川手腕上的红线,那么醒目,那么记忆犹新。
那是三个月前,自己亲手系到他的手腕上的。
而且,他真的没有摘。
这一刻,苏浅汐忽然开始懊恼,自己在怀疑什么呢?这不就是她的阿川么……
感觉到怀中的人动了动,忘川低头道了句:“哭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