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小便没有母亲,是父亲独自将我养大。在我的记忆中,父亲是一位为国家浴血奋战的大英雄,他伟岸的背影便是我毕生想要追赶的目标。
八岁时,我便被父亲带去了军营,同士兵们一起训练。父亲说,他希望我能继承他的衣钵,担负起保家卫国的重任。
而改变一切的,便是那一纸婚约。
礼部尚书苏南尘之女,苏浅汐。对这个人我没有什么印象,只是听父亲说起过,苏小姐是他至亲好友的女儿,且这婚约原是在我二人都不知情的情况下由两方父亲定下的,那位苏小姐的母亲在生她时难产而死,倒也是个可怜之人。
自古婚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虽不苟同,却也不好违背,只想着若是相处不来,她到底也就是个娇生惯养的大小姐,便好吃好喝的养在家里便是了,倒也不必为此闹出多大的动静,让两家的长辈都难看。
迎亲的前一日,父亲突然找到我,给了我一份大理寺的批文。上面详尽记述了苏南尘是如何伙同朝中其他官员一并贪污受贿的过程,并要求即刻捉拿他归案。我慌了,不知该如何是好。
“朝廷希望你亲自抓他归案,你明日......便直接去吧。”
我一愣:“可明日......是迎亲的日子......”
父亲背过身去,语气有些严厉:“苏南尘为官不正,家国大事之前,儿女情长就先放在一边,我知道你本就对这门亲事心有不满,如今正好趁这个机会,便一并解除婚约吧。”
我虽知此举十分不妥,却找不出说服父亲的理由。
“更何况,苏南尘犯下如此滔天大罪,就算你情深义重将她女儿迎了回来,先不说今后你我父子在朝堂上难免被人说闲话,若是被有心之人加以揣测,以为我们是苏南尘的同谋,那才是一件麻烦事。为今之计,便只能将这层关系直接斩断,才不好被人诟病。”
我应下来,但心里还是有些别扭,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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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城东到城西,虽不太远也不算近。整个长安城都知道今日我本该迎亲,所以当我一身常服出现时,周围人不免露出了诧异的表情。
跟在我身后的,自然也不是迎亲队伍,而是大理寺和衙门的人。他们,原也是知道今天本该是什么日子的。
故意比原定的时间去的晚些,是想让那家人也拿我一个把柄,说不定会好受些。一想到那位即将跟我解除婚约的女子,我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愧疚,毕竟对女子而言,名声大过天。
不出所料的是,苏大人对我迟到一事很是介意,而出乎意料的是,他只简单的否认了自己的所作所为,却并未解释一句。
打破我思路的,是那个火红的身影。她瘦小的身体像是快要被那顶华丽的凤冠压垮,步摇吊坠在她的头上叮叮作响,她看我时冰冷的目光倒和这本该喜气洋洋的情形有些格格不入。
我一眼就注意到了她眉间的胎记,是曼珠沙华,红色的。
但让我有些惊讶的,是她的言行,我本想速战速决,却从未得知她的心性竟是如此刚强,竟有几分男子的魄力。
“若非是行军打仗惯了,连最基本的礼义廉耻也忘净了吗?”
没有眼泪,没有胡闹,只是一本正经的同我论理。我突然否认了自己之前对她的想象,开始有了些兴趣。
有那么一瞬我甚至萌生出了一个念头:我不想解除婚约了。
可理智还是战胜了我,父亲定然是不会允准的,而且,照此情形发展下去,抓苏南尘归案就会变得很麻烦。
所以我选择对她的问题避而不答,而是直截了当在众目睽睽之下宣布解除与她的婚约。
尽管有苏小姐的百般阻挠,苏南尘还是主动跟官兵走了。苏家的家眷一律不许外出,让她眼底的恨意又增了些。
我飞身上马,带领士兵们回到大理寺,余光中,我瞥见她将头上的凤冠狠狠扯下,扔在了一旁的草地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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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日后,大理寺张贴了对苏南尘的处决——苏南尘将于十日后斩首,其家眷囚禁终身,所有下人皆被流放。
这个结果,我心里早已有了准备,苏南尘必然会被斩首,但我未想到的是其家眷会被囚禁。我本想着,若是没入宫中或是王府为奴,又或是贬为庶人,那我之后还能寻个由头保她出来。并无其他,我只是觉得,她并没有做错什么,苏大人的所作所为,她并不应该承担这么严重的后果。
听衙门的人说该抓的人都已经抓到的时候,我心里一紧。毕竟在这地方,定然是要受些苦头的。而当我见到那个所谓的“苏家小姐”时,我才知道,她已经逃走了。
那一刻,我竟然有一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而且,看那丫鬟死不松口和恨不得杀了我的样子,应该是她主动要替苏浅汐被抓的。
那丫鬟倒也机灵,还在眉间用朱砂画了个和苏小姐一般无二的胎记,想来也是做了必死的决心。
“她不是苏家小姐,去张贴通缉令。让兄弟们都注意点,苏家小姐的眉间有一曼珠沙华的胎记。”
我不能瞒而不报,但更希望她看到这通缉令后,便离开这里,最好别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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