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遇见过那群难民之后,马车复又前行,因了方才为处理难民之事,他们终究是耽搁了些时辰。
故而接下来楚曦一行人前行的速度便显得有些匆匆,为不耽误行程,既便夕阳西下,夜幕降临,一行人也在楚曦的吩咐下举着火把夜行。
好在今夜的皎月最缺但也足够明亮,也好在一行人紧赶慢赶,终是在月上中天之时赶到了尤大的家。
一行人在尤大的带领下来到了一处农家小院,车马在小院前的篱笆前缓缓停下。
“阿芸,我带着贵客回来啦!”
尤大翻身下马,冲着里头亮着灯火的屋舍大喊一声,随后他看着门前悬挂着的两只灯笼心中不禁觉着温暖。
一如从那灯笼中透出的光亮一般,驱散寒夜寒凉,心下生暖。
随着男人粗狂的声音在空中荡开,屋舍的窗子上人影微动。
而后极快地,一名身着布衣的妇人手持着一柄灯笼,打开门,出了屋舍,风风火火地冲他们而来。
妇人步履匆匆,直直地远处的男人对望着,眼神在男人的身上瞧了好些个来回,半晌才送出一口气。
但随着这口气松出之后,这妇人的脸上却没有显示出任何的柔和,反而是换上了显眼的不愉。
“呵,这可真了不起,原来你竟还是知道回来的?”
待那妇人在尤大面前停下之后,只见她目带嗔怪,狠狠地瞥了眼面前抚着后脑笑得牙不见眼的男人。
随后,妇人又转而向男人身后的车马望去,再回头时,望向自家男人的目光,意味明显——
这阵仗,不解释一下?
然而回应她的是尤大惶惑的眼神以及憨厚的笑脸,如此可是险些将那妇人又气了个仰倒。
便在妇人思虑着是否将眼前的一行人当做不存在,而后好好地教训教训自家男人,让他领会何为夫纲之时,便听见一阵响动。
妇人循着那响动之声望去,便见那马车之上下来一位身着暗沉青衣,容色端重的老妇。
那老妇下车之后并未直接朝他们走来,而是站在那车门旁,伸出手,搀出了一位身着白裙的小姑娘。
那小姑娘带着一方素白幕篱,故而并不能将她的容色看得很清。
但是一身白装的小姑娘在这夜色四合的天地间,是显得那样地惹眼。
当然,同样惹眼的还有某只被小姑娘抱在怀中的胖狐狸。
妇人呆望着那朝自己缓步而来的小姑娘,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言语。
安妈妈跟在楚曦的身后来到那微鼓着双眼的妇人面前,微微上前一步,将她们的来意对那妇人缓缓道来。
“原是如此……”
那妇人听后,微愣喃喃,却又极快地回过神来,只见她狠狠地剜了眼一旁呆立的尤大,言语怨怪,“你怎的早不与我说呢!”
说完她又不好意思地瞅了眼朝一旁的戴着幕篱的小姑娘,略有些紧张地搓了搓手。
“这贵人初临的……我这也没有个准备……”
楚曦望着眼前身着布衣,容色显得有些局促的妇人,轻声笑道:“瞧您这般年纪,我唤你一声婶婶可好?”
那妇人身子骤然狠狠一顿,面露错愕,鼓着眼一错不错地盯着面前的小姑娘,那容色显然是被那一声“婶婶”给吓得不轻。
她连忙摆手,道:“不不不,哪里能让贵人称我一声婶婶?”
小姑娘瞅着眼前这位显得有些无措的妇人眨巴眨巴杏眸,她轻缓了声音,随后又道:“哪里不能?左右不过是个称呼罢了,婶婶比我年长,我又哪里不能唤一声婶婶呢?”
妇人见小姑娘如此说,便不好再次推拒,她热情地朝楚曦笑道:
“如此,我便托大一回不再推拒了,我名唤林芸,小贵人可唤我一声芸婶。”
“好,那我便唤你一声芸婶,如此芸婶也不必一口一个小贵人的,听着可生分。”
小姑娘娇软着语气,“我姓楚名宁,芸婶可唤我一声宁宁便是。”
“哈哈哈,好,好,芸婶便唤你一声宁宁就是了。”
芸婶听着小姑娘古灵精怪的语气,心中软的一塌糊涂,对这虽未及面的小姑娘更是喜爱非常,不住地笑着叠声说好。
她上前一步热切地带着小姑娘往里走。
“好了,都别在这寒风中呆着了,走,芸婶给你做好吃的去,怎样这一路车马劳顿地定是没吃好吧?”
不及小姑娘回答,芸婶又自顾自地边打量着小姑娘便说着:“想来也是,赶路还能吃什么好的?瞧这小身板给瘦的!”
楚曦抚摸着怀中的胖狐狸,听到“好吃的”三字之时,隐于白纱后的一双灵动杏眸骤然一亮。
小姑娘不动声色地随着林芸往里走,便往里走边对芸娘委屈巴巴地说道:“嗯,是没吃饱,只有烙饼和白水。”
小姑娘的这句话,齐齐使得那几个紧跟在她侍卫与安妈妈,都抽着唇面面相觑。
烙饼与白水?
呵,方才在车厢里吃那些糕点,还吃得津津有味的还不知道是哪个呦!
但无论是谁,都聪明地没有拆穿小姑娘言语中掺杂着水分的话语。
而被众人遗落在寒风之中的尤大,见小姑娘众星捧月地离去,其间还夹杂着他婆娘的嘘寒问暖,略有厚度的唇轻抿。
男人直直地瞅着小姑娘离去的背景,无论是他的心绪还是他的眼神之中,都带着极为复杂的神色。
刺骨寒风掠过,冷得尤大身子狠狠一个激灵,惊得他立时便回过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