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般叫人不忍拒绝的眼眸,却是无法叫楚桦请君端肃的面容有片刻的软化。
他望着面前对着他泫泫欲泣的小姑娘,眼底仍旧是深不见底的寒凉。
“回去。”
这一次,他加重了语气,那是不容拒绝的端肃威仪。
小祖宗被吓得身板一颤,原来含在眼眶之中的晶莹泪珠滚滚而落,她的小脸惨白,双唇紧抿。
明明是怕极惧极,但她仍旧勉力地压制着心神,仰着小脸望着面前之人,杏眸之中所充斥着的是伤痛与倔强。
这熟悉的杏眸,熟悉的倔强神色,以及脑海中浮现出的,与眼前小姑娘如出一辙的倔强面容,叫楚桦的眉宇紧紧蹙起。
小祖宗看着那紧蹙的眉宇,含着泪,轻声问道:“有人告诉阿貊,阿爹出宫是要去为阿爹的另外一个女儿庆生。”
她的声音带着微颤,仿佛这番言语用尽了她所有的气力,“阿爹,这,是真的么?”
小祖宗很想阿爹告诉她,不是这样的,是因为有事才离开的,并不是因为他的另外一个女儿。
哪怕是骗她的,她也会相信的……
可是回应于她的,却是默认。
楚桦只定定地望着面前哭花了脸的小姑娘,重复着:“回去。”
小祖宗的心在那一瞬间,骤然凉透。
原来她的阿爹当真是如此讨厌她,连欺骗于她的借口都懒得编。
“为什么?”杏眸微睁,里头包含着能刺人双目的伤怀,她的言语带着惶惑与想要得到答案的质问,“着究竟是为什么?”
“原来她们,她们说的都是真的,可是阿爹,这究竟是为什么,我也是你的女儿啊!”
楚桦凝望着面前临近崩溃的小姑娘,眉间紧蹙,可仍旧无言。
忆起往昔,每次与阿爹小心翼翼地见面,小祖宗心中更是委屈,也更是伤痛。
“阿爹,这么多年来,阿貊身处宫中,身边有阿翁,有陈爷爷。
即便,即便是大兄也会时常来看望……可唯独,阿貊的身边没有阿爹和阿娘!”
对着小姑娘一声声的控诉,楚桦的面容仍旧是深林潭水的无波无澜。
只是,没有人注意到他放在身侧的双手,霎那间收紧成拳。
这般无甚在乎的容色,自是叫小祖宗心间更是伤痛,原来她对她阿爹来说,当真是无关紧要的啊……
杏眸中划过伤怀,沉痛,不解,但这些到最后都转化成了一抹倔强与决绝。
往昔无数次对阿爹的希冀眷恋,在此时都化成了随风而逝的细沙。
她望着面前的人,一字一句,“我讨厌你,我讨厌你!”
言罢,小祖宗便转身拼命地跑开。
似乎是想要远离那个伤了她心的人,也似乎是在逃避,逃避那个叫她绝望的结果。
楚桦眼眸深沉,看着那一边抹泪,一边跑着的身影,在原地伫立了良久,但最终还是转身回了马车。
——
小祖宗不断地在宫道,园林之中穿梭,漫无目的,只是不停歇地跑着。
她的阿爹真的讨厌她,原来那些人并非是胡言而是道了真相。
可是她仍旧是想不明白,这是为什么,这究竟是为什么?
小祖宗早慧,每一个教导于她的妈妈与太傅们,没有一个是不道她一声“天资”的。
即便她如今堪堪三岁之龄,但她早已是知晓良多。
然而聪慧如她,此时此刻,绞尽脑计却想不出一个答案。
她只觉得心口泛着阵阵的疼,可是又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于是乎便想要寻一个无人之地,把自己给藏起来。
像受了伤的小兽一般,独自舔舐伤口。
——
碧荷从未感到这般害怕,朝阳阁中所有的宫婢舍人未寻小祖宗几乎是倾巢而出。
不仅如此,当她战战兢兢地与几位妈妈道出此事时,她当真是从未见过几位妈妈露出过那般可怖的神色。
先前还洋溢在朝阳阁之中的喜气,可谓是瞬时消散无踪,唯剩下不断在心头蔓延着的恐惧。
小祖宗失踪这件事过于兹事体大,故而在碧荷回禀了几位妈妈之后,安妈妈便立刻步履匆匆地去了正和殿。
这件事是瞒不下去的。
故而当碧荷看到明帝匆匆而至之时,心中没有一丝的意外,唯有那心底道不出的恐惧。
端看陛下黑沉如墨蝶容色,碧荷知道若是找不回小殿下,朝阳阁上下都会遭受到前所未有的惩罚。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的说法,向来都不是说着听听那么简单的。
紧接着接到消息的太孙殿下也匆匆而至,与他们一起开始在宫中寻找。
那是碧荷第一次在太孙的面容上看见慌乱的神色,而在她的印象之中,无论遇到何时他都是不动如山的。
他们找了很多的地方,后来甚至连值守在皇宫中的禁军也加入到寻人的队伍之中。
众人寻过皇宫之中的每一个角落,可最终仍旧是一无所获。
眼看着天色渐沉,碧荷心中更是慌乱。
她担心今日听到的那些言语伤了小祖宗的心,她会想不开。
她担心晚间风大更裹挟着寒凉的湿气,小祖宗也就穿了那么一点地衣裳,长久地呆在外头难保不会着凉。
如是想着,碧荷面上更是焦急,看着四周行色匆匆,到处寻人的宫婢舍人,她脚下狠狠一跺,朝着御花园的方向疾步而去。
——
某个分外冷清的殿前小院之中,一抹娇小的身影在宫墙的角落处蜷缩成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