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看自家小侄女这般模样,便知道怕是哪里露了馅儿。
然而,楚曦并没有回答他的话语,只是伸手拨开了身前的顾政,直直往她外祖顾明怀的方向蹒跚走去。
看着楚曦略显踉跄的背影,顾政的目光似有所感一般向下,当他看见她走后在地上留下的丝丝点点的血迹血迹时,一贯沉着的脸色大变。
一步两步,众人便如此看着这位传闻中被今上疼宠在心头的的小公主,衣衫不整地一步步朝他们走来,而后猛然跌倒在她外祖的身旁。
一只白皙纤弱,好似一个用力便能够将其折断的手从厚重的斗篷之中伸出。
楚曦小心翼翼地拉上自家外祖的衣袖,不顾跌倒的疼痛,只仰起她满是泪痕的小脸,嗓音之中是叫人闻之心痛的小心祈求。
“外祖,你们怎么都在这里啊?是阿翁威胁你们,叫你们配合着与他一起来诓骗朝阳的么?”
顾明怀心中狠狠一痛。
“现在朝阳来了,外祖能不能,能不能去和阿翁说一声,便说他的小阿貊来了,叫他不要再开这等玩笑了!”
若非是楚曦面容之上那些明晰地泪痕,且众人对政和殿之中的形式心中有数,听到她带着怨怪的话语。
或许真会以为这不过是一个老人,诓骗他疼宠在手心的宝贝,来陪伴于他的一个玩笑……
“好不好,外祖?”楚曦凝视着这个往昔与常阿翁争执不休的老人,乞求着。
“……”
然而面这样的乞求,平日对她无有不依的老人,此时却不知道该作何回应才好。
“陛下!”
便在这时,政和殿里头发出一阵叫人心颤的哀呼之声。
楚曦眼眸狠狠一缩,骤然朝政和殿的方向望去,也不再等待外祖的回答,撑起身子便朝那踉跄跑去。
其实不用旁人说什么,她心里头其实便跟明镜一般,她什么都知道,却因为什么都不想知道,而佯装不知自欺欺人。
心口像是被一把尚未开刃的钝刀,狠狠地且一下紧接着一下地磋磨着,血肉模糊,鲜血淋漓……
此时此刻,她再听不到那一声高过一声的哀呼声,也再也看不到一个紧接着一个朝着政和殿的方向跪拜匍匐下去的身影。
只是如同没有情感,对一些都麻木的行尸走肉,踉踉跄跄地一步一步朝着那殿宇走去,留下一个个鲜红脚印。
政和殿之外,身着寒光铁甲的侍卫围了一层又一层,可是没有一个人敢上前阻拦这个面容呆滞,却泪流不止的女子。
楚曦走过铁甲佩刀的侍卫,缓缓地踏上台阶,一步步想着那个给了她所有疼宠温柔的老人走去。
“朝阳,停下!”
“公主殿下,陛下刚刚薨逝,现在万不可进啊!”
“朝阳这里是你能够放肆的地方么?看看你这毫无仪态的模样,赶紧给哀家滚回去!”
“朝阳,听话快些回去,这里没有人有空照顾你,你这般模样,如何叫你阿翁放心离去?乖,别任性,听本宫的话啊。”
“皇后娘娘,不必担心,朝阳自有本王这个做皇兄的来照顾,不劳外人操心。”
“你!”
……
周遭的声音渐渐远去,楚曦穿过殿宇前或跪或站的一群人,好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一般,那里头只有阿翁与他的小阿貊。
旁人或担忧轻呼,或冷嘲热讽,或急言令色都无法换得她的任何反应,哪怕只是丝毫。
所有的气力都被她用来压制心中蔓延而出的伤痛,能继续行走靠的不过是她是毅力与意念。
抚着门框,她才艰难地迈过门槛,殿门外的众人便这样看着她,一步一步蹒跚且跌跌撞撞地迈入殿宇之中。
殿内到处都弥漫着浓浓的药香,在她记忆中原本应该空荡的殿宇之中,此时却到处都是跪伏在地的宫婢舍人。
绕过一地不敢抬头,只发出阵阵哀鸣的宫婢舍人,楚曦终于在内殿见到了那个躺在床上,便像是睡着了一般模样安详的老人。
像是被人抽走了浑身力气,楚曦愣愣地盯着那双眼闭合的老人,骤然间跌倒在地,呢喃一般地唤着,“阿翁,阿翁……”
她伸手用力地揪住自己的心口,铺天盖地,猝不及防便朝着她席卷而来的伤痛,叫她无法喘气。
胸膛起伏,楚曦看着床上的老人,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脸色苍白如纸,便是额间的青筋都若隐若现。
这时在她脑海之中浮现的,是搀着她蹒跚学步的阿翁,是教她牙牙学语读书习字的阿翁。
是甘愿用批阅奏章的手为她亲制秋千的阿翁,是驮着她一圈一圈在殿宇之中爬着只为见她笑颜的阿翁……
是喜欢小阿貊的阿翁。
“阿翁!”
几瞬之后压抑了许久的楚曦,终究是不住地发出凄厉的一声悲鸣,便像是一只失了亲的幼兽,那是几近绝望地悲伤。
——
“阿翁!”
李宸坐在树下,看着怀中闭着眼眸,容色苍白眉头紧蹙,像是梦魇了一般不断在睡梦之中挣扎的小姑娘,重瞳深沉。
拧着眉宇,用帕子一下一下地擦拭着楚曦额头上渗出的大颗汗珠。
她现在都情况很不好,即便小姑娘从踏入林中开始便万般小心谨慎,即便他出言提醒,她最终还是中了梦回。
看着失了往昔活泼精怪,陷于梦魇之中痛苦不堪的小姑娘,李宸只觉得心中无端地升起一股子狂躁的暴戾。
这种叫他难以忍受的感觉,让他想要毁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