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回到院子,月已挂于中天。
楚曦抱着怀中的胖狐狸,缓步进入院中,“碧池,你去与六叔说一声,我今日玩得有些过了,周身疲累得很想早早歇息,便不去主院用膳了。”
“是。”
碧池面上尽是忧色,滴入茶汤中的那点殷红仍旧历历在目,离去前又不甚放心地与碧迎对视一眼,方才匆匆而去。
楚曦放下怀中蠢蠢欲动闹腾地想要下地的胖狐狸,看着它撒欢一般地与扑腾着翅膀的胖肥啾玩闹在一起,鸟飞狐跳的。
这场面让她不由思及阿华与小二。
过去他们俩也是常常这般闹腾不休的。
算算日子,若没有意外,他们应该已然将那孤本交到北秦国师的手中,如今正是该在回程途中。
也不知道现下他们是否已然知道了此番的变故,不晓得师傅又是如何与他们解释她与大师兄的事由的。
晚风带着寒凉,经历过方才之事,碧迎更是不敢叫她如此立于寒风之中。
遂上前一步轻声提醒道:“小姐,晚间风大,我们进去吧?”
楚曦定了定心神,收回视线,不疾不徐地应了声,得了应,碧迎心中一松,大喜过望,赶忙便迎着她往屋中而去。
方才发生的事真真是要将她给吓失了魂,那嘴角缓缓溢出殷红的情景还在眼前,她至今都忘不了当时心中是如何的慌乱。
真的,那时她都已经把自己的后事安排得明明白白。
若是小姐出了什么万一,六爷定然不会轻易放过她们,纵使能侥幸逃得一命,那也该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若是真有这样的时候,这些年也存了些银子。
她都想好了,她是个孤儿也没有什么亲人,但府中的张管事将她留在了府中,使她免于流离,实有再造之恩。
届时她便将攒的银子全部留给他,以当还了此间恩德。
但好在,小姐并未真的出事。
原本碧迎二人当是是想要唤个大夫来的,却被楚曦生生拦了下来,而后便见她从怀中拿出了个小瓷瓶,倒出一粒药丸子,就着茶水仰头服下。
看着她的容色渐变红润,碧迎二人稍才放心许多。
皓月高悬于夜幕,万籁俱寂。
一抹茭白的月光透过窗纸照入屋中,成为一片昏暗中的唯一一点光亮。
层层帘幕之后,碧迎与碧池二人在拔步床的脚踏边上相靠而眠。
拔步床垂下的帘幕之后,楚曦阖眸沉眠。
虽尚年幼,但是这些年来,她的五官已经在年幼之中逐渐张开,未及最后却是已有倾城倾国之态,长睫若扇,双眉若新月,朱唇恰似冬日初雪过后梅林之中最是耀眼的那朵殷红。
还有那双杏眸,睁开时可见澄澈灵动,而闭合时便是一片静好。
想当年,明帝初初抱起这个尚处于襁褓中的小姑娘时,视线便曾久久无法从她的小脸上挪开半分,叹道:“小阿貊以如此之貌,长成之后定然能够成为南楚最为璀璨的那颗明珠。”
如今便是小姑娘仍未全然张开,也已是一语成谶。
突然间,楚曦原本舒缓的眉宇一蹙,红唇紧抿泛白,额间不断渗出点点汗意。
她无意识的摇着脑袋,像是陷入无尽梦魇,论是如何奋力挣脱,也奈何不得。
原本交叠于腹前的双手紧紧地攥着被褥,指上指节尽显。
梦中,楚曦只觉得自己恍惚之间好似陷入到了某种无尽的循环之中,如何也脱身不得,周遭景象几番变化,她才发现自己正坐于车厢之中。
车外车轮滚滚。
“吱吱——”
趴在膝头的胖狐狸懒洋洋地抬了脑袋,舔了舔她的手背,似乎是在催促她,继续抚摸不要停,而她的身侧还坐着仰头饮酒的便宜师傅,他的肩头停着只小肥啾。
这是今日前往邓林时,车厢之中的景象。
“师傅,千百年来世人都言邓林凶险,但除了说个迷雾,瘴气,凶兽之外,却再道不出个所以然,徒儿惶惑,这邓林凶险,到底是如何凶险?”
她听到自己如是问道。
不,不对,当是她并没有问这样的话,楚曦心中一慌。
这不是她的记忆!
但如今她又无法破了这梦境,无法,纵使再奇怪慌乱,如今她也只能既来之则安之,其他的什么也做不了。
想清楚这一点之后,楚曦便安分了,反正是梦,那她就且看着吧。
只见没骨头般懒懒靠在车厢壁的人缓缓放下他爱之如命的酒葫芦,砸吧砸吧嘴,似是在回味酒水滋味一般。
他轻笑了两声,眯着眼目光汇不到实处,“迷雾?瘴气?凶兽?”
似讽似笑。
他扭头对上楚曦澄澈的杏眸,问:“你觉得老狐狸的能耐如何?”顿了顿,似是怕她听不懂一般,又添了句,“哦,那老狐狸就是你那笑面虎师傅。”
这话听着很是有一种咬牙切齿的意味。
便是如今在梦中再听一遍,楚曦仍旧不住为抽唇角。
她敢笃定这两人之间一定有一段爱恨情仇。
要没有,她便跟大师兄姓!
“那自然是举世无双。”她听到自己如是回答。
说起来,这些年里头,她几乎没有见过师傅与人动过手,唯一一次能稍稍窥见其武功的,还是在他追着大师兄让他同意给他去雪山带雪顶云萃的时候。
雪顶云萃是师傅最最喜欢的茶,但是那茶树只在千年冰寒的雪山山顶存活,生长环境很是特殊,且其植株娇弱,根本无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