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尖一收,大字完成。
楚修将手中的白玉狼毫挂回笔架,抬首看向亭亭玉立一身芳华的小姑娘,轻笑了笑,“回了?”
说着他转头看了看窗外尚且艳阳高挂的日头,迟疑一瞬后又问:“可是在城主府遇上了什么不长眼的?”
幕篱之后,楚曦细眉微挑,心下飞快闪过些许复杂之感。
听这话语,这是明晃晃地不论对错,都要与她撑腰的意思了?
她缓缓摇了摇头,幕篱轻纱微动,“没有,六叔多虑了,只那宴饮实在是无趣,故而想早些归来罢了。”
听楚曦这话,楚修点了点头,神色顿了顿,似是想起什么,便笑着与她道:“既是无趣早些归来也罢......正好,过些时日让人送两匹良驹来,六叔带你出去跑马散心如何?”
“多谢六叔好意,但宁宁出来已久,在不归去,阿翁怕是就要生气了。”
楚修面上笑意一顿,淡了几分,看向眼前的小姑娘,“这是要回去了?”
完了。
一旁低垂着脑袋的林真猝然苦了脸。
他甚至都不敢去看自家主子爷如今的容色,你说说这算是什么事儿?
心底狠狠一叹。
主子爷好容易与这位小祖宗见上一面,才欢喜呢,这就要分别了。
不待楚曦开口,楚修容色自若又道:“也是,出来地久了自然是要回去的,总是呆在外头也不甚安全。”
“何时动身?”
楚曦回:“一个时辰之后。”
随着这话音落下,楚修负于身后的手动了动,而后缓缓紧握成拳。
一息后,眼中翻涌着的暗流逐渐平缓,他又温声与楚曦叮嘱道:“既是要走,那随行的车马行李可都要备全,林真,你去小院帮着打点一番。”
林真出事全面认真,只有他去为小姑娘打点,他方才能够稍稍放心一二。
“好。”楚曦微微颔首,并未拒绝。
负于身后的手几番收拢张合,男子温润平和的话语,缓缓在静寂的书房之中响起,便似冬日里晨初的第一缕暖阳。
楚修:“回去之后,代我与你阿翁问声好。”
邓林之事未消,四方皆动,为防万一,今年元日前,他怕是没有法子再回去了。
楚曦点头表示明了。
端瞅着小姑娘如此乖巧的模样,楚修心中又是一滞,如毫针扎心,泛起丝丝点点的苦涩之感。
时间过得到底是太快。
心中暗想再与她相处一段时日,可她才来到他身边便就要离去,而更无奈伤怀的是他不能开口留下她。
“好。”不过是待为问安,算不得什么大事楚曦自然是爽利应下。
随后又屈膝与楚修福了福身子,“如此,宁宁便去收拾准备了,今日别去,还望六叔事事顺遂,兀自保重。”
楚修目光专注深沉,便似要将面前与他盈盈而拜的小姑娘深深镌刻在记忆深处般。
“去吧。”
自楚曦迈出前院,回首望了眼禁闭着的书房,杏眸微转,转而淡淡抬眸看了眼万里无云的天际之后,收回目光。
日头眼看着是渐大了,也不知能否在节气转凉前到达夷州。
断粮已是要命,若是再加上寒风飞雪……
楚曦眉头微微拢起,揣着凝重的心绪步步朝小院而去。
楚曦离去后,书房便陷入一种可怖的凝滞静寂之中。
林真垂着脑袋,不敢抬头瞧自家主子爷的脸色,只不住地抬手拭去额头虚汗,呼吸声是轻了又轻恨不得立时消失在此处才好。
便是一旁端坐在太师椅上的二人也是敛气屏息,不敢再发一言。
“你们说,她当真是想要回帝都么?”
楚修望着桌上书成的大字,沉静非常地开了口,似是问话,又似不需回答的喃喃。
而事实也是如此。
对于他的这一问话,书房中的另外三人均是不敢轻易开口,论谁也能够瞧出楚修面上的沉重伤怀,谁也不敢轻易去触那霉头。
半晌之后,林真提着心胆,心头一横,方才战战兢兢地开口道:“若,若是算算日子小殿下此番离宫的时间实则算是长了。”
这时间久了,那自然是该要回去的,否则若是被人钻了空子,那方才是大大不妙。
楚修容色不变,转首望向窗外,双眸如墨幽深不见往日温润,外头明亮和煦的日光似是照不进他的眼中。
“北境异动,前头断粮,而朝廷筹去的粮草也莫名失去踪迹。”他的话语平静,如同古井中无波的静水。
她在这时候离去,若说不是奔着夷州而去,那便是奔着北境而去。
而无论是其中哪一种,均是危险丛生。
听了这话,林真沉默了。
便是用脚趾头去想,也知道哪位小祖宗在这关头走,其中定然是有鬼无疑的。
他想了想,轻声提议,“若六爷实在担心,何不派些人去好好护着小殿下,以保她此行无忧?”
留人是不能够的,就算六爷使了法子留下她,那小祖宗也定然会防不胜防地溜之大吉,更何况,便是想留,那也算僭越。
毕竟他们之间的关系不过仅是叔侄。
虽留人不能,但林真想着,多派些人去暗中护着以防不测却是可以的。
“她会不喜。”
林真原以为自家主子爷会默许应允,但不曾想他却是如此拒绝。
不过只消一想,便知其中缘由。
小殿下此番若是要去夷州,那定然是想着悄摸着去,若是知晓六爷暗中派人跟着